十六
这家工厂位于深圳的上梅林，名为赛康公司，是深圳电子集团旗下最大的一家工厂，投资5个亿，进口的是美国全套的显像管外壳制造设备，但是设备已经过时，何胜亮就被分配到计算机室，工作是在主机房和生产线上，负责维护计算机控制设备。这个部门原来有一些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但是他们好高骛远，嫌工资低，就跳槽到银行证券那些收入高的部门去了，所以工厂就欢迎何胜亮这些有经验的，比较稳定的老技术人员。这个工厂有5条生产线，有两条是生产显像管的后背锥，还有三条是生产显像管的正面的屏。分别有一个屏熔化池炉和一个锥熔化池炉。两个高达一百多米的烟囱直插云霄，很是巍峨壮观。厂区面积达10万平方米，纵横有致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树。厂门里有个小小苏州式的园林，有亭台楼阁，金鱼游弋。厂房有两层，有6万平方米建筑面积，员工共有2000多人，基本来自内地的同行业工厂，或是技校毕业的学生。
生产这种特种的玻璃，工艺十分复杂，要用到十多种原料，将其研磨成粉末后，均匀，混合，然后进入燃烧天然气的池炉熔化，再将溶解的原料一块块滴进入压机压制成型。那个送料机的旋转螺杆是纯铂金的，耐高温，耐腐蚀，一根价值100多万美元。成型后要用机器人安装销钉和阳极帽，再经过退火炉热处理，还要进行研磨抛光，最后包装，对质量的要求极严，即使出现一个小如针尖的气泡，也当废品砸掉，重新回炉处理。这全部的过程都是计算机控制的，还要用到大量的机器人，整个过程基本自动化，不需要人工操作，人工只需要用肉眼来检查产品质量和包装。所有生产数据都联网自动统计到计算机系统中，形成各种统计报表。另外还要用到供电供水，供气，燃料，通讯，运输等动力辅助系统。
光要利用和处理的水就有自来水，纯水，软水，冷冻水，池炉冷却水，碎玻璃水，研磨废水，电镀废水，消防水八种之多。其中软水是用来清洗最终的成品屏和锥。电镀废水要装入专用的容器中，有环保部门定期来收取处理。要利用的气分别有压缩空气，真空气，天然气，锅炉蒸汽，冷气，氧气。这些物理量都需要大量的风机，水泵，压缩机来传送，有的进行化学处理。还有烟囱除尘，脱硝的环保系统。走进厂房一看，头顶上和地下室都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各种管道，星罗棋布，错综复杂，红色的是消防水管道，蓝色的是高压空气管道，黄色的是液化气管道。还布满了各种的动力电缆，信号通讯电缆的线槽。
工厂设备部的王部长说，我们是用压制的方法生产出具有照相机镜头标准的显像管屏，所以说这是一个现代化的工厂。比起何胜亮原来在钢铁厂见到的那些傻大黑粗的设备，眼前这些精密复杂的现代化设备，让何胜亮大开眼界。计算机室人也不多，一共十几个人加一个主任，一人负责一条生产线和池炉。没事就坐在洁净有空调，环保的控制室里，与室外现场噪音巨大，高温的环境形成很大反差。计算机的软件硬件型号虽然千变万化，但是它的原理是不变的。所以何胜亮应付自己的工作也是驾轻就熟，很快就进入角色。他的工作需要随时响应生产线上的故障，马上进行处理，所以是24小时随机待命，经常在夜里接到设备出现故障的通知后，立即骑自行车赶赴现场进行处理。他还自己设计了一套电路板的测试装置，可以检查出计算机电路板上的故障点，进行芯片级的更换维修，这就解决了原来一旦出现故障就整块板子换掉的问题，大大节约了成本。
计算机室主任刘世成是从西安一家大型国营研究所调来的，他的技术很全面，可设计电子电路计算机软件，又可搞环保设计和机械设计。同事有欧阳云，李小锋，池成瑞，曾锋。欧阳云是个女高级工程师，她的父亲是从美国归国的计算机专家，在东北一所大学计算机系任主任，在美国有很多亲戚。还有十几个值班员负责三班倒，监视屏幕，巡查现场控制设备，发现有故障就通知工程师来现场排除故障，另外要打印报表送到公司总调度室。
这时瞿志高和李碧君他们在机械厂干的不如意，虽然通过电大的机械专业毕业，拿到了大专文凭，但事业没有大起色，看不到前途。企业在市场经济下竞争激烈，效益不好。前些年，瞿志高不满意在机械厂的工作，多次跟爸爸瞿红武提出要求，说，爸爸，你跟领导讲一讲，调我到政府部门来工作，只要你一句话就行了。瞿红武这个老红军，可真是保持了革命的本色，他说，孩子啊，咱们不能走后门，不能靠关系，你要完全靠自己。我16岁参加红军，在战场上，我的无数的战友，眼睁睁地看到他们牺牲在我的身边，我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我不能利用我的职权搞特权啊！廉洁是最基本的要求，权力是人民给的，你不要指望我给你谋取任何的好处！妈妈刘敏说，老瞿呀，你也太死板了，你看现在，谁还像你这幺保持传统，走后门，已经成风了，我们鹤立鸡群，又有什幺作用呢？瞿红武坚定的说，别人怎幺样我不管，我就是一条心，革命到底！决不做违反党的纪律的事。
这次，瞿志高又找到干休所爸爸的住处，又提出来调动工作的事情。就说，爸爸呀，现在我们厂里连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你总不能看儿子贫穷潦倒吧？现在你虽然退休多年了，但是，老面子还在，帮我说一说，我就不至于受穷了。瞿红武叹了口气说，唉！我们这些老头子，一直都是廉洁奉公，想不到当前变成一切向钱看，不少干部经不起糖衣炮弹倒下了！这些后来的干部又没有建国的功劳，反而腐败成风！但是儿子你要知道，人走茶凉，现在老人们都不在了，政府部门里面我也都不认识了，就是说话也没用，再说我也不想去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还是要靠自己呀！满头白发的刘敏伤心的说，儿子啊，那我去试一试，看看原来认识的干部还有在位的没？我帮你说一说。瞿红武瞪了她一眼说，我们瞿家从来就是骨头硬不求人的，你不要去跟我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可是，母爱是无条件的，刘敏私下偷偷的找到了人事局，可是那里也没有她认识的人，她说起自己是老红军的家属，可是那局里的人翻着白眼说，这年头，还讲什幺政治，资格？要调到市直机关工作，那是要付出的！刘敏知道他说的付出是什幺，那没有几万块钱是解决不了的。事没办成还惹了一肚子气，她回去告诉儿子，你就死了心吧。
于是，瞿志高夫妻随着这一股下海历史潮流，也辞去工作，来到深圳沙井的一家外资工厂工作。这些私营企业都是很不稳定的，而且还不按劳动合同法办事，侵犯员工的权利现象很严重，超时加班扣工资等等现象多，比在国营企业的待遇要差多了。于是他们就想到了何胜亮这个厂，何胜亮这家国营工厂的条件还是不错，他就介绍瞿志高和李碧君到这家工厂里来，这家工厂里正好也缺机械方面的人才，于是他们都被聘进这家工厂，担任机械方面的主管。
一个中秋节，卢大伟设宴招待何胜亮和李碧君与瞿志高，在宴席上就谈起当年的小朋友冯春玫和刘丹红以及杨明志。瞿志高回家比较多，情况比较熟，他说，杨明志由于是烈属子弟，所以在官场上十分的顺利，官运亨通，一路提拔，当了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后，据说是第三梯队接班人选，是未来的市委书记。冯春玫在歌舞团工作多年，由于年纪也大了，她改行在一家石化公司里当了业务经理后，据说效益一直极好，是油水大的公司，每年奖金都有几万。而刘丹红的弟弟刘春雷，在服装厂里，由于是骨干，能力强，被提拔为厂长。刘丹红是财务科科长。何胜亮看到原来的小兄弟姐妹们，都还比较顺利平安，心里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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