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争风(一)

眼睁睁看那男人倒进阿九怀中,对面红袖一挥,再度出手,如烈焰翻飞,燃着腾腾杀气。

阿九呼吸骤紧,忙侧身挡上前,单掌运息格开这致命一招。

两道至纯至寒的真气在半空“嘭”地相撞,化作一阵冷风波及四周。

律照玄拂了拂袖,见阿九背过身,不慌不忙地把怀里的人平放床上,动作妥帖而细致,他冷笑道:“莫非你遇见每一个漂亮的男人,都这样温柔以待?”说着,他幽媚的眼睛划过一丝狠厉,“杀了他,岂不更好。”

“他和我无仇无怨,我为何要杀他?”阿九站直身,凛若冰霜,“我只杀对我恩将仇报、不仁不义之徒,比如,”突转向他,狠声道:“你!”语落,五指如钩,电闪般袭向他的咽喉。

律照玄竟不反抗,一动不动地等她扑上来,任她死死扼住颈项。指间释放的力道,似她的恨意一样凶猛,挟制他的身体,不住地踉跄倒退,穿过珠帘,闯入外间,直到退无可退,他的后背顶至轩窗。

两人对视,欺身逼近,如同一方咬住了另一方的喉咙,死一般的沉寂。室内愈安静,水晶珠串乱撞的声响愈强烈,像阿九震荡的心跳声。与此人重逢,注定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少顷,她横臂一勒,将他摁倒在窗前的软榻上,四肢并用压制住他。

未曾想,他乖乖躺着,莫名地冲她笑了笑,下一刻,他闭上双眼,扬起那张让天公眷顾的脸,引颈就戮般。

阿九几乎骑他身上,五指收紧,见他面色渐渐涨红,胜似枝头最妖艳的花,散发着诱人采折的欲望。她忽生错觉,现下掐死他,比拧断花枝还要简单。这个念头跳出,她猛然清醒,不由放松了手,在杀他之前,她必须要问个明白。

仿佛早已预见,律照玄睁开了眼,笑意更深,擡手去攀那条仍掐着他的手臂,凝脂般的指尖一寸寸向下,落到她的手腕,他虚虚拢住,轻柔地抚摸起她的腕骨,“许久不见,你瘦了很多……”

“少废话!”阿九的手再次发力,不比之前那样激动,恢复理智的她摸到他喉间突起,她皱了皱眉,回味起他的声音,惊怒道:“你是男人?”

“……”律照玄喘不过气,笑得发颤,“你看起来聪明,有时却迟钝得可笑。”

“你敢骗我?”

“我可不认,我当初连半个字都未跟你说过。”律照玄嗤笑道:“是你把我认成女人,我没同你置气就不错了。”

“我只恨自己瞎了眼。”阿九不敢轻易谈及“悔”字,但与这个人经历的种种,她都追悔莫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质问他:“说,那时你来流丹楼有何居心?”

律照玄听出她后悔和自己相遇,隐隐怒道:“何必拐弯抹角,你怀疑我是鬼幽门的同伙,你想问我和流丹楼众人的死有没有关系,对不对?”

“呵,来龙去脉,你果真都一清二楚。”阿九寒声道:“你最好如实告诉我答案,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换作从前,律照玄我行我素,吝于向任何人解释,如今他的生命里却凭空出现这样一个人,令他心中不安,他竟会害怕她仇恨的眼神。

“与我无关。”他郑重道:“不是我。”

阿九冷笑:“你让我怎幺相信你?”

“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律照玄握紧她的手腕,“感受到了罢……纵使我的武功不高于你,也和你不相上下。你能制服我,仅仅是我甘愿被你制服,而你根本杀不了我,我有必要骗你幺?”

关于流丹楼,难问出个所以然,阿九道:“好,我姑且信你,我换一个问题。”她问:“你到底是何来历?”

察觉她杀气减弱,律照玄得意道:“你这是在审我幺?”顿了顿,他弯长的眼尾一挑,“你逼供的手段还挺独特,若只对我一人使用,倒让我喜欢得紧。”

“……”阿九强忍扇他耳光的冲动,放开了他,退后几步。

律照玄坐起身,一面瞥她,一面理顺自己的长发,五指穿梭发间,像玉钩缠挑,铺展开一匹泛着乌蓝光泽的丝缎。

故意慢悠悠的举动,终使她越发不耐,他笑眯眯往一旁挪了挪,“坐我身边,我就告诉你。”

“得寸进尺。”阿九并不听从。

“雪饮教……”律照玄拉长语调,诱她,“你待了也有几日,便不曾听说过我?”

阿九吃了一惊,思索片刻,不情愿地坐到他的身旁,“你到底是谁?”

律照玄盯着她的侧脸,轻叹道:“你都不仔细看看我,怎知没在雪饮教见过我?”

阿九回眸,凝视他入了神,记忆不断倒涌,停至她站在巽风堂谷底的某刻,崖顶上的身影缓缓浮现眼前,和她遥遥对望。

那个射出暮云箭的人,挽长弓与落日共沉,红衣如火,燃烧起灼灼晚霞……

彼时的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不知为何,这次她看得无比清楚,甚至当她直视那双幽蓝眼眸的一瞬,漫天霞光愈燃愈烈,好似从她脑海砰然炸开,她喃喃道:“是你……”

“是我。”回复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

一阵眩晕感袭来,她凭残存的意志站起,又听那个声音萦绕耳畔,“好阿九,来我这里,我告诉你,我是谁。”温柔的召唤,动听得如同母亲哄她入睡的絮语。她的身体顿时酥软,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律照玄张开双臂,拥她入怀,她像个懵懂孩童的模样,无力地环住他的脖颈,静静地坐他腿上。原来的他极其厌恶别人近身,遑论这样亲密,但每次对上她,似乎任何触碰都变得顺其自然,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不免好奇,自己能容忍她到哪一步?于是催加了几分功力。

阿九的头脑昏胀,鼻间嗅到一股兰麝香气,很熟悉,却记不起从何处闻过。暖香越发馥郁,熏得她沉沉欲醉,她埋头律照玄的颈侧,贪婪地吸了一口,弄得他发出颤抖的闷笑,笑声悠长热辣,像烫好的烈酒灌入她的喉咙,余味无穷又口燥舌干。

她偏过脸,瞄向他的唇,这熟透的朱樱近在咫尺,怎幺看都像要诱她咬上一口止渴,欲望促使她坐直身,轻轻地捧起他的脸。

律照玄怔怔地看着她靠近,她原是奔他的唇贴去,半途反被他的眼眸蛊惑,转向眼尾的泪痣。她的吻像蝴蝶降落,浅尝那滴泣血,柔软短暂的一刹,敛翼而飞,便扇动起他心间的一场风暴。

紧接着,她的吻次第落下,快要挨到他的唇时,他喉结微动,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就此错过了她眸中闪烁的一缕清光。

“摄魂术……”她冰冷的吐息凝滞他的唇边,他睁开了眼,见她面含薄笑,“你果然会摄魂术。”

“会又如何?可惜遇上的是你,总在最关键的时刻失灵。”他叹了口气,懒懒地趴她肩头,用下巴夹紧她的颈项,耳语道:“话说回来,幸得第三者观摩,方不枉费我这番表现。”

阿九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她愣了半晌,转过头,前方门扇大开,十九已站在室中央,不知他来了多久,又看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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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和大疯吊吧,天生就比别人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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