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翡骑着自行车,向他而来,长发在身后高高扬起,如同飞扬的黑纱,她停下自行车,摘下圆圆的遮阳帽甩在他身上,随后提着一袋子水果和零食。
太重了,她转身,眼神飘一飘,安鹤就会乖乖的靠近,接过她的所有重量。
安翡越来越不喜欢他的靠近了,好像他只要一靠近,整个人的阴影便会喷薄而出,一寸寸侵袭她的肌肤,甚至渗入毛孔。
安翡看着地上的影子,他甚至连影子都比自己长的多,她不愿擡头再去面对安鹤比自己多出来的那一颗脑袋。
“姐?”
安翡转身,飞扬的发梢扫过他,她好像带着怒气一样,气呼呼的往楼上走,安鹤跟在她身后,一步能迈三层楼梯。
她在家门口站住,身上翻找钥匙,找不到,敲门家里也没人开。
“你拿钥匙了?”
他摇头,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四只眼睛在空气中转悠。
楼道偶尔会有人经过,站在门口成为路人甲的欣赏对象,这件事一点也不舒服,安翡一手扯过他握着的遮阳帽,快速下了楼梯。
他也跟着下去,“姐,你去哪?”
“出去逛逛!”
安鹤脚步在楼梯上顿住,眼见安翡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她又要走了,这个假期就没见她消停过。
他跟着下了楼,安翡倚着墙,衣角颤动,“你下来干嘛?”
她去买了冰淇淋,走到家门口,安鹤坐在门口小区的石头上,几个老太太将他围起来,问这问那。
站在远处,安翡没有注意到,手中的冰淇淋已经化了不少,浓稠的粉色液体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在胸前,洇出几块深色的点。
不愿意成为老太太的采访对象,安翡原地徘徊着,安鹤看见她,喊一声“姐”。
到底是什幺时候,她似乎在他面前不再扮演姐姐的身份了,两个人仍然是家人,仍然有血缘,但也仅仅是血脉相连。
他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纸巾,正欲擦去她手上融化的冰淇淋,半空犹豫着,手停住了。
“姐,你擦擦,蹭到衣服上了。”
安翡接过来,衣前湿漉漉,冰淇淋滴在手上,触感冰凉黏腻,安翡定睛看了一会,伸手擦去。
剩下的湿润很快干涸,手背发粘,她找了个小亭子坐下,安鹤跟在她身后,也坐下,她不说话,他也不出声。
“你什幺时候这幺听话了?”
安鹤一愣,内心深处挂着明晃晃的无地自容,他听话吗?他从不认为这个词语可以出现在自己身上。
看他没回话,安翡不问了,这样的问题,谁也不会回答,搞不好,还要扯出新的事端来。
哦,事端,安翡快速将剩下的冰淇淋吃完,前几天她刚跟安鹤吵了一架,原因简单,他已经不记得这是她换的第几个男人了。
父母管不住她,安鹤说,你迟早会被那些男人骗。
吵架她完全吵的过他,但是讲理不行,安鹤在这个家里,喜欢用最理智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他一遍遍的跟她分析这个男人的缺点。
最后,他说,姐,我怀疑你是不是被那个男人冲昏头脑了,我从来不觉得你傻,但是我现在觉得你真的很傻,你到底在追求什幺,爱情,还是爽?
安翡盯着他的脸,没有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她忘记了,偏偏现在想起,安鹤开玩笑的次数,极少。
真正激怒她的,是最后两个字。
爽,什幺爽,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很随便就能把自己送出去的人吗?!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张口要补救,安翡先他一步,冷笑着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安鹤,原来你跟那些男人没有任何区别啊,你也是一个为欲望驱使的男性,不是吗?”
是的,但是眼下他不能承认,一个正在怒气中,另一个问话不答,几近撒谎。
安翡语气轻柔,让他想起自己初次对她产生欲望的时候,她正用温柔的语气,在自己身旁坐下,讲着学校的八卦。
“姐,姐——”
她关上门,父母不知姐弟到底因为什幺在吵架,弟弟做错事了一般,家人还是头一回见他垂头丧气。
当晚他没睡着,睡眠不能满足的后果就是,他需要满足其他欲望。
不可否认自己作为男性的本能,安鹤的青春期也在幻想中度过,当他第一次接触到“性”这个字的时候,性懵懂就在心中生根发芽。
他起身,推开门,吓了一跳,安翡大半夜不睡觉,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姐?”
她擡起头,安鹤想象到她白眼的样子,泄欲后带来的困倦随即消失。
安翡长发散在身后,听见他的脚步声,安鹤没有任何一次这幺大胆过,他在安翡面前蹲下。
他有一个成年男性的身躯了,尽管现在距离成年还有一阵子。
“姐,是我的错,我知道——”
“知道什幺?”她笑,黑暗里笑容冷气逼人,“说啊,知道什幺,知道你姐男人多,所以你想让我守身如玉,是吗?为了谁,你吗?!”
如果真的如此,他求之不得。
安鹤不说话,在她面前蹲着许久,腿酸了,他在回想,自己是一个多幺恶劣的人。
他兀自将安翡拉入亲手营造的性幻想里,将她涂抹,染上五颜六色,深夜无人时,独自欣赏沉醉。
他在对亲姐姐犯错。
思绪回到眼前,他轻声道,“姐,你还在生气。”
安翡笑起来,摘下帽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怒气自然是消减不少,要说完全不生气,她做不到。
安鹤紧盯她的脸,姐姐的眼,姐姐的心,“是我的错,那天我不该那幺说,姐,是我的错。”
认错了,然后呢,心里留下来的窟窿一辈子也填不上。
嘴皮子真是个怪东西,上下一张一合,就能轻松在一个人心里钻个孔,让他疼,让他恨。
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在乎,安翡一手握着帽檐,对着手机自拍,随后翻转屏幕给他看,“你觉得哪张好看?不许说都好看。”
安鹤一张张仔细翻过,照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身后是大片大片的绿色。
他选择了一张,安翡手指敲着屏幕,照片发给一个男生。
“是谁?”
“嗯?”她低哼,擡起头,“你问什幺?”
他指着她的手机,“你刚才把照片发给谁了?”
她知道这个人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想起前些日子的争吵,她捂着手机,“跟你有什幺关系,你姐的朋友,别管。”
“朋友?”
她知道安鹤想问什幺,故意擡高手机,“怎幺,长大了,现在要管我了?爸妈管我已经够烦了,你可别烦我。”
安翡重新戴好帽子,对着手机整理自己的头发丝,随后站起,跑到远处绿色最茂盛的地方自拍,偶尔她会在绿色饿背景衬托下,转几个圈,白色的裙摆盛开。
“安鹤!过来!”
他走过去,安翡把手机扔给他,“给我拍照,拍的好看点啊,不然我会揍你的。”
她坐下来,熟练地翘起腿,安鹤屡次提醒她这样会脊柱侧弯。
“好了吗?”
“把照片发我一份。”
安翡手指一顿,随即笑起来,看看他到底是安了什幺心思,可安鹤不说,回到原来的桌子前坐下,东张西望。
安翡跑到他身旁,“说啊,要你姐照片干什幺,做壁纸?还是打算给自己挡桃花啊?”
这都是她用过的招式,趁着弟弟正值花期,赶紧拍几张照片放在手机里存着,以后出去炫耀,岂不是人人艳羡?
安鹤最后当着她的面,被安翡掐着脖子,把她的照片换成壁纸。
“……行了吧?”
安翡喜笑颜开,很是自恋的摸了摸他的屏幕,“我的弟弟真听话,是个好孩子,来,姐姐亲一口。”
她拉着安鹤的脖子,身高差下她弯着腰,很大声的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两个人在小区里坐到天黑,母亲回来,拿钥匙开了门,数落她,“实在不行你就去找个开锁的师傅,你看看,这一下午的时间都浪费在外面了,都没学习……马上就要高考了,还不努力啊。”
安翡坐在书桌前,选择题一共做了五道,最后两个还是猜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