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远似乎很忙,口头教育了魏睿安几句让他收着点性子后,便匆促离开学校。
回班路上,魏睿安叫住池逸,指着鼻子警告他:“你要是有脸再踏进我家的门,我就把你拖到地下室揍死。”
想起方才自身做出的反抗行为,池逸未感到懊悔,只是心中苦涩烦恼,自己今晚大概率要露宿街头了。
一班教室后门,有一道幽灵似的身影飘进室内,顶着乌青红肿的脸回到角落座位坐下,静静将面颊埋进臂弯内,默默落下两行泪。
池逸实在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哭泣,无辜挨了顿群殴、忽然无家可归、被欺负后还受冤枉、胳膊下压着的悔过书……
明明有各式各样的理由,可这些都不足以解释他当下落寞孤寂的莫名情绪。
少年悄悄露出一双眼,望向了崔然亦的桌位,如果她在的话,会安慰自己吗?
不对。
如果崔然亦在的话,自己就不会受欺负了。
他失落地想,要是崔然亦在的话就好了。
·
下午出了校门,前往208咖啡馆的一路上,池逸走走看看,寻找着适合露宿过夜的合适地点,却觉得哪哪都不安全。
就这幺晃到了咖啡厅门外,推开玻璃门进入店内。
简宁沭见着他后,瞬间眉头紧锁,走向门前将他上瞧瞧下瞧瞧,指着他染血的衣袖与透在布料外的伤痕,“你身上的伤是怎幺回事?自己弄的?”
说完,她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暗自嘀咕:“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池逸轻抚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言简意骇道:“在学校被打了。”
“啊。”简宁沭恍然大悟,擡手垂了垂掌心,“忘了提醒你,老大不在的时候,你最好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就魏睿安他们特别爱欺负我们这些没背景、靠成绩进一班的贫困生。”
“你没进门前,我们班有个叫贺㐽崎的同学,天天被他们那群人找麻烦,最后跳楼了。
当时学校对外放出消息说是因为家里公司倒闭他才自杀,但我觉得不是这样。”
池逸心头一颤。
这名素未蒙面的陌生同学贺㐽崎,便是他一个月前从何卓瑞口中得知的那位没挺过压力而自杀的家具公司小儿子。
事件原来另有隐情,只不过校方选择冷处理,轻易掩盖了真相。
毕竟只是一位无关紧要、失去靠山撑腰的普通学生,压根不足挂齿。
他愁眉不展地问:“妳以前也被欺负过吗?”
简宁沭轻描淡写回道:“我从入学起进重点班一直待到现在,算是比较幸运的一批,那时候他们还不会找人麻烦,后来结识然亦,他们更不敢欺负我。”
“学校的制度导致我们班总会进来新人,成绩起起伏伏,转班生基本每个月都会换一批。
在庄逵高中里,会受成绩浮动影响的只有贫困生,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是微不足道、即便受伤害也不值一提的底层人,自然而然,一班渐渐出现了霸凌现象。”
所以……所以……
池逸难以置信地回想起吴阳平告诉过他的,那些从一班跌落回到二班的同学,无一例外都会出现精神混乱的情况。
如今再仔细想来,其实他们根本不是受到成绩下降打击,而是因为霸凌。
落地窗紧闭的幽暗卧房内,崔然亦迷迷糊糊睁开眼皮,撑着手坐起身,摸索着遥控器,摁下开关点亮室内灯光。
待她适应环境光源再一次环视四周,入眼处已经没有一处完好无损之地。
后背受汗浸湿,额头与后颈同样冒出了不少水珠,崔然亦自床边穿上鞋,绕开一地零碎杂物,进到浴室冲了回澡,换了身轻便衣裳。
下楼后,四处没找着赵管家,倒是见温䡆在厨房内忙活,她腕上戴着发圈,喊道:“爸。”
温䡆将饭菜摆上桌,听到声音后快步走了过去,先擡手探了探崔然亦的额温,“好点了?”
“嗯。”因为不会绑头发,她的长发散乱,扯下发圈递给温䡆,“赵管家呢?”
“外出去办点事。”男人接过发圈,熟练地站到身后给女儿编发。
有气无力地走出了起居室后,径直去往厨房的崔然迩一看见崔然亦,眼泪便夺眶而出。
“姐姐。”少年一下张开双臂朝她扑过来,胳膊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庞埋进她的颈侧。
随着脑袋胡乱动着的松软毛发让崔然迩看上去更像只毛绒玩偶,正窝在她怀中撒娇。
崔然亦拍拍他背,上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安顿好两姐弟的晚饭后,温䡆有事得到咖啡厅一趟。
他摘下围裙,边收拾边说:“店里有位工读生要入住员工宿舍,我过去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爸爸,姐姐的病才刚好你就急着要出去吗?”崔然迩放下碗筷,愤愤开口:“你那个新来的员工可真会找麻烦!”
崔然亦无所谓道:“一场发烧而已,我没事了。”
“什幺‘而已’?!发烧就很严重了好吗!!”崔然迩拍拍桌面,吵着闹着,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温䡆出门,“我不管!爸爸你哪里都不准去!!”
崔然亦伸手朝他的头顶打了下,“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