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这是夏安安第五次见到这个男人——她的小姨父,周易安。
“安安你好。”
初见,他伸出手来打招呼,她回他一句一样的,“安安,你也好。”
周易安一愣。
是啊,他们的名字里都有个“安”字。
不过等他回过神来,他也没说她“没大没小”,倒不像一般老师那样爱说教。
这点很好。
今次,外婆下葬,在墓园里她看到不远处的周易安,全套黑西装,戴着黑口罩,替小姨撑着把黑伞,俊朗眉眼藏在镜片后浸着肃然。
而小姨怀中抱着骨灰坛,红着鼻头和眼眶。看样子是哭过一场。
“妈妈,外婆来陪你了。”夏安安擡手,抚了抚身后冰冷的墓碑,低语呢喃:“还有他……”
她听说妈妈和小姨曾爱过同一个男人,但不确定是不是周易安。
“今晚能托梦来告诉我吗?”
她把黄菊白菊摆放在妈妈墓碑前,让丝丝雨水浸润在花瓣上。
“说起来……每次来这里都下雨,还真是奇怪呢。”
尽管如此,夏安安也从不打伞。
等她转眸一瞟,只见周易安和小姨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男人乌黑的头发上布满了雨滴,闪闪发光,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拥有一头鹤发。
其实鹤发于他这张脸来说也是极其相配的,剑眉星目碎光潋滟,染什幺发色都好看。
夏安安倏然一笑。
或许在墓园里就不该笑,周易安轻咳一声向她投来了视线。
她紧急转眸,移开了目光。
之后,道士按照步骤主持骨灰入坑仪式——念咒,摆供,洒米,烧纸,上香,等等等等。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直至外婆安然沉睡在女儿一侧。
“安息。”
三人双手合十,低头含颌,默默祈祷逝者在另一个世界里无忧无虑。
十八年前,妈妈因为分娩而死,夏安安由外婆带大。如今外婆也去了,夏安安只能跟着城里的小姨生活了。
也好,见小姨如见妈妈。
夏安安扭头看了看妈妈墓碑上的照片。
嗯……与小姨一模一样。
“同卵双胞胎就是像啊……”夏安安在心里感叹。
不过,十八年过去,妈妈夏雨保留着少女的青涩模样,冲着镜头没心没肺地笑,而此时已三十六岁的小姨夏晴
“走吧。”小姨夏晴拍了拍夏安安的肩膀,触手是冷雨的冰凉,“安安,你穿得太少了。纵然伤心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今日夏安安穿的是一条花色繁复的黑色蕾丝长裙,袖子是镂空的,的确单薄。
“上车吧。”周易安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一股柑橘的苦涩香味钻入夏安安鼻腔。
她一时晃神。
这味道……好熟悉啊!
“谢谢姨父。”
车子里暖和,夏安安脱下外套还给周易安。副驾驶位的夏晴一把接过,递给夏安安一块白毛巾。
“擦擦吧。擦完睡一觉,一个小时后就到了。”
“好。”夏安安嘴上应着“好”,可根本没睡。她头靠车窗,不住看着雨滴飘洒在玻璃上,随后滑落而下。
期间,后视镜上照现出周易安冷峻的目光。
夏安安能感觉到他在时不时打量自己,内心有点雀跃。
妈妈就死在她这个年纪——十九岁。
那他是不是想起故人来了?
毕竟,她愈发神似妈妈了。
“到了。”
麻木地下车被牵引着走,直到她的房间被打开来,夏安安才回过神来。
“喜欢吗?”夏晴拉她进屋,“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她不但要住在这里,还要转学,还要在市里最好的高中复读,然后考大学。
“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周易安推了推眼镜,声线低哑而轻柔,“周末好好休息。下周一和我一起去上课。”
“哦……”夏安安没想到生活转变得如此之快,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过无论如何,和周易安住一起有一点好——她可以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妈妈曾经的恋人。
她不希望小姨是小三,也不希望妈妈为此气得早产生下她后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