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怡雪的座位一直空着,连课代表收作业时都自觉跳过了她的名字。多数人心照不宣地默认——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据传那天之后,秦朔逼着郑阳将那段自白逐班复述。前两个班,是秦朔亲自拉着他走完的;剩下的,全由他身边那群忠心耿耿的跟班代劳,几乎成了某种校园巡回公审。
秦家的产业以进出口和国际供应链为核心,在沿海几大港口城市都设有仓储与航运节点。而海中,正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贸易枢纽城市。也正因如此,秦朔从初中起便一直在海中南部就读,地利之便让他在这座城市的影响力显得尤为深重。
蒋苓宜其实早在几年前就见过秦朔。那是一次新京举办的慈善晚宴,她跟随父母出席,在一群捐款人和赞助商之间周旋应酬。
当时的秦朔还在念初中,却已经展现出不同于同龄人的张扬气质——目光凌厉,言语直白,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桀骜,与她印象中家世显赫的少年们有着本质的不同。
“苓宜,这是秦朔,之前都在海中上学。这几天他来新京玩,你这做姐姐的,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蒋为杰笑着介绍,言语里带着几分客气和示好。
那时的蒋苓宜才刚上初一,也就比秦朔大几个月,还是个尚未经历感情起伏的娇气大小姐,一张嘴便拒得利落干脆:“我不要。”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家境普通、对她言听计从的穷小子。而那小子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朔看。蒋苓宜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带着秦朔出去一趟,那穷小子就换了主子去巴结。
她的反应让蒋为杰略显尴尬,脸上的笑容凝滞了片刻。不过对方长辈倒并不在意,只笑着打圆场:“孩子嘛,有点小脾气也正常。”
此后几年,随着秦家产业规模不断扩大,他们越来越少出现在这种中小型的慈善场合。秦朔也仿佛消失在她的生活之外,两人那点短暂的交集也便不了了之。
谁能想到,如今两人竟在南部初高的高中部重逢。
她不过才转学来两个月,就亲眼见识了秦朔在校园里的整治手段——明目张胆、手段强硬,连言语都懒得掩饰半分。更令人意外的是,班上的其他人对他的粗暴作风并不惊讶,甚至连惊讶都省了,仿佛这早已是他日常的某种延续。
而她,也终于明白,比起她过去的任性骄纵,秦朔的桀骜是另一种层次的横行:不需哗众取宠,不靠撒娇作妖,他是真正能决定规则的人。
他们之间的差距,从一开始,就不是性格两个字能概括的。
这节课蒋苓宜又走神了。笔记本第一页原本打算好好开个头,结果下课铃一响,纸上只留下几行歪歪扭扭的笔迹,连她自己都看不出写了些什幺。
她盯着那些走形的字看了几秒,心里还是固执地告诉自己:不是不会写,只是没认真听而已。
自我安慰虽说得心安理得,可惜班主任李梅显然不吃这一套。
李梅是一个约莫50多岁的中年老阿姨,从海中另一所重点高中高薪挖来的特级教师,有着一套教优等生的铁律,对这些贵族子弟也延续着她在重点班的教学风格——要求高、管理严。她一向自认是家长花重金请来的责任人,自然不肯轻易放松标准。
这天下午放学,蒋苓宜便被通知课后去一趟办公室,说是谈一谈学习上的问题。她虽然怕麻烦,但从小对老师始终保有某种克制的尊敬,或许是小时候电影看多了,总带着点师道滤镜。
她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穿过教学楼与行政楼之间那条安静的小廊道。两侧的灌木被修剪得方方正正,中央还立着个精致的小喷泉,在夕阳下泛着淡淡水光。
她望着走神,没留意前方,一个转角,就直直撞上了人。
脚步一顿,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正要出口道歉,余光便扫到了对方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秦朔。
“对不起!”那被她撞到的男生反应极快,抢先开口道歉,态度倒还挺真诚。
而他身后的几个人却起哄了起来:“什幺对不起啊,原季晨,你不会是看人家妹妹长得好看才故意撞上去的吧?”
那语气像是调笑又带点起哄的坏意,几个男生看向蒋苓宜,语气轻浮,却又不至于出格。她还未来得及回应,秦朔已经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打量她的眼神和那次慈善晚会一样,冷淡、居高临下,像是在确认什幺,又像是在无声施压。但也只是短暂几秒,他便收回目光,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连一句话都懒得留。
“哎,秦哥等我啊——”
刚才那位叫原季晨的男生朝前追了几步,又不忘回头笑了笑,“小妹妹,不好意思啊!”
说罢,他快步追上那群人,边走边调笑,看起来就是秦朔的跟班团。
蒋苓宜站在原地,没说话,耸了耸肩,将垂落的头发往耳后抿了抿,重新背好书包,朝李梅办公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