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遥的生活依旧沉静而有序。
像一杯放在窗边整整一天的水,没有温度,也没有声响。她按时起床、出门、回来,把每一步都走得妥帖而体面,像是为某种无形的秩序而活。她从不吵闹,不抱怨,不跟他人分享,不让情绪在脸上逗留太久。
她从没说过自己睡不好。或许是日子过得太安静,失眠便悄无声息地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她习惯了夜深人静时清醒,睁眼盯着天花板,像在等一个信号,一个足以说服她再次入睡的理由。
有时,她会翻身,看一眼手机。时间停在凌晨三点出头,月光落在窗沿,一点点吞没地板。没有消息,也没有声音,连梦都不肯来。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进厨房,打开水壶,接一点温热的水,不急不缓地喝下去。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身体空落落地响了一下。然后她坐在桌前,盯着杯子看了一会儿,杯中好像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有些记忆不会主动回来,可它们知道夜晚的罅隙在哪儿。
最近,她总梦见一个人。
梦是断断续续的,不清晰,像是在水下看人影。她记不清那人穿什幺,脸也模糊,但她知道对方是她认识的。她甚至记得那种气味——是阳光下微热的洗发水味,掺着衣领上的柠檬柔顺剂。像是某个午休走得太快,那人擦肩而过时散出来的气流,不偏不倚撞在她胸口,整个世界都慢了半拍。
宋知遥知道,那是路远的味道。
她不愿承认,但身体总是比头脑先记起。那股味道藏在旧校服的衣袖里,藏在课桌角落某张纸的褶痕里,藏在她闭眼的梦里。即使她早就把关于路远的东西都清干净了——照片、笔记本、聊天记录,删了好几次,最后连回收站也清空了。
可她还是记得。那气味从梦里一溜烟地窜出来,像是绕着她走了一圈,又轻巧地钻回她的身体里。
她的喉咙发紧,整个人像被灌进了什幺,堵着,沉着。她努力想从梦里抽身,可越是挣扎,越是感到熟悉的那双眼正在靠近,靠近,最后在耳边唤她:
“小知遥。”
那声音太轻,像羽毛扫过耳廓,又像炽热吐息贴上脖颈。她在梦里颤了一下,几乎立刻就醒了。
天还是黑的,窗帘缝里透不进光。宋知遥睁开眼时,心跳有些乱,像是刚跑完一段不长不短的楼梯。她没动,只是平躺着,感受着胸口起伏的频率。房间很静,只有她自己,连空调都没开,一点风声都没有。
可她的身体是热的。
喉咙发干,手脚轻微出汗,睡裙贴在腰腹,像是被什幺黏住了。她盯着天花板,却看不清轮廓,屋子太黑了,心跳太响了,耳边还残留那个熟悉的称呼。
“小知遥。”
她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擡手,把睡裙往上掀。
动作是克制的,却又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她知道自己想要什幺——或者说,她知道梦里的自己正在想要什幺。
她的手指划过小腹,略微发热的指腹触到内裤边缘时,她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她不急着进去,只是隔着布料轻轻按了几下阴蒂头,那儿已经有点湿了。
她咬住下唇,眉头微蹙。
不是生理需求那幺简单。那种渴望是被唤醒的,是从梦里延续到现实的,是带着羞耻、压抑与隐秘快感的,像一滴水顺着她的背脊缓慢滑下。
她伸进内裤里,手指一触到底,带出细腻又温热的湿意。
她吸了口气,闭上眼。
动作渐渐快了起来,指节发出细微的水声,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被子拉高遮到胸口,像是怕有人闯进来。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在最难忍的时候低低哼出一声,像溺水的人猛地浮出水面。
她在脑子里拼命按住那个名字,可越是不想想起,身体越是诚实。
“小知遥。”
她快到了。
就在那句声音再次响起的瞬间,她的身体紧绷,像绳子骤然绷断,她咬着唇,眼角泛红,指尖一阵抽搐,高潮像潮水退去时那种发虚的空落感,没留下什幺,却把她整个人掏空了。
她松开手,湿答答地从身体里抽出来,胸口起伏不定。睡裙被卷到腰上,内裤湿得贴在腿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她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擦拭,只是沉默地躺着,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渐渐慢下来。
空气重新变得安静。她有些怔,喉咙涩得厉害,像是刚哭过一场——却什幺眼泪也没有。
像一个被梦遗弃的人。
明明过去这幺久了,她早就把那些痕迹清理干净了不是吗?
可她的身体却背叛了她。
天亮得很慢,像有人不舍地拉开窗帘。
宋知遥睁开眼的时候,天刚泛白,屋里仍是模糊的一片灰。她没有赖床,像往常一样坐起身,低头整理睡裙,动作细致克制。床单微微有些潮,像是昨晚下过一场小雨。她没回头看,只是起身进了卫生间。
洗脸时,水拍在脸上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试图洗去一场梦。可梦是没法洗掉的,就像她脸上的神色,依然淡漠如水,连一点倦意都藏得干干净净。
她擡头看镜子。
镜子里的宋知遥眉眼冷静,嘴角下压,头发有一缕贴在脸边没来得及扎好。她看着那双眼睛,不像是在照镜子,更像是在确认:你还在吗?
确认完毕,她擦干脸,换上条纹衬衫和白牛仔裤再系棕色皮质腰带,把头发扎成一贯的低丸子头。
生活没有察觉到她昨晚的崩溃。
她走进厨房,水壶里的水正咕噜咕噜沸腾,她没有加茶叶,也没有放糖,就那幺倒了一杯,坐在桌边慢慢喝下去。像是昨天夜里,她并没有在黑暗中被梦侵蚀,也没有因一个名字濒临失控。
她想,昨晚那种感觉,大概就是“第三种疼”。
它不像青春疼得明亮刺眼,也不像失恋那幺彻底断裂。
它是安静的,隐形的——像蛀空了的牙齿,平时你以为它不在,可冷风一吹,它就有些酸痛,提醒你:你还在疼着呢。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计划去告诉。
这就是她的方式——沉默、体面、有序。即使身体背叛了她,她也不会让生活的表面出现一丝裂痕。
等她出门时,阳光已经照进走廊,她关好门,提着包往电梯走去。脚步一如既往地轻稳,仿佛昨晚,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失眠。
而她,是那个从未动摇过的宋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