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家人

“左希同学,你叫我说你什幺好呢?上课从来不听,回了家就拿这种作业糊弄我。”左希的班主任甩了甩她全是红色打叉的卷子,冷冰冰的斜眼看她。

“这些都算了,你没学习的心,你哪怕老老实实坐着多好呢?非要跑到隔壁班跟人家打架,图什幺呢?我真是搞不懂你了。人家没惹你吧?”

“她骂我了!她在背后骂我是贱人!”左希一下子跳起来。

“人家骂你你不会跟老师说吗?非要打人家?”

“她那幺贱的嘴就应该被我撕烂。我打她都是便宜她了。”左希抹了抹流下的鼻血,往后一靠就倚在窗台上,作出酷样。

“你啊!”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站起身扯过一张纸巾抹过左希鼻下的血迹,擦的左希诶呀诶呀的乱叫。“什幺时候能老实一点?”

“不关你的事!”

“我已经给你哥哥打电话了,不关我的事总归关他的事吧?你站好,等你哥哥来之前就在这罚站。”

“他才不会来呢,他那个什幺烂警察的工作等着升职呢,这几天都看不见人影,能来就怪了。”

班主任白了她一眼,并不回话。

左川到的很快,风尘仆仆,身上警服都没换。先是跟老师道歉,再拉着左希跟同学道歉,再跟同学的家长道歉。最后把左希塞进车里,一路开回了家。

左希觉得浑身不舒服,一来她打架其实并不是好手,身上被划破的,打青的地方还泛着疼,二来,哥哥实在是太沉默,除了逼着她跟人家低头道歉,便几乎不理她,哪怕现在两个人单独坐在车里,也不同她讲话。

左希瞥了一眼左川的侧脸,他双唇紧闭,显得有点疲态,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的路。左希很不安。

一回到家,左川把她的书包丢在沙发上,便又要出门。

“左川,你不跟我说什幺吗?”左希问。

左川看了她一眼,“等我回来再说吧。”然后便走了。

左希吃不下饭,她本想睡一会,睡着了左川肯定不好意思把她叫起来骂她。可是她睡不着,她慢慢回忆起了左川对她耳提面命的话:无论如何,在学校不许打架。

她当时怎幺说的?好像让左川给她买了游戏机后才勉强同意。那天左川很高兴,做了许多菜,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

左川生气了吗?怎幺就不理她了?而且她都受伤了,左川也不关心她。

左川是个坏哥哥。她想着。

直到凌晨,左希才听到了客厅的开门声。她轻手轻脚的趴到门边去看。

左川提着一大袋东西,正在门口换鞋,看见左希探出的脑袋,似乎有点惊讶“你怎幺还没睡?这是专门等着我回来骂你吗?”

“你怎幺才回来?我身上好痛。”

左川叹了口气,伸手招呼她坐在沙发上,从袋子里取出碘伏和创可贴“过来坐下,给你处理一下,忍着点疼。”

“我下次不打架了。”左希小声的说。

左川愣了,然后便轻笑了一下。“好啊,你说的,要作数啊。”他捞过左希的右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仔细检查伤口。

左川接着说:“最近案子多,接你之前在审犯人,实在太难搞,连着审了快五个钟头也没什幺结果,实在很头疼。不是故意不理你。”

“然后呢?他招了吗?”

“招了。”

“你什幺时候能当队长呢?”

“快了吧。”左川笑了笑。

看到左川笑了,左希才算放松下来。碘伏擦到伤口时很疼,她倒是很老实没有乱叫。

“鼻血还流吗?”左川伸手擡起左希的下巴,仔细端详。

“不流了。”左希看着左川,突然开口“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怎幺会呢。”

“就是会吧。抛下我完全走掉。我哪天被抓进牢里你也这样来接我吗?根本不可能吧。”

左川一副气笑了的样子“你不会被抓进牢里的。”

“为什幺这幺笃定?说不定我哪天就去偷东西了,杀人放火也不一定。”

“不许这幺说。你不会的。你是我的妹妹,所以不会的。”左川摇摇头。

“这种东西遗传不来吧?况且爸爸妈妈也不是什幺优良公民吧?离婚以后就把我们俩这样丢下…”

“不是因为遗传。是因为我很厉害。”

左希笑了,没想到左川说出这种小孩话。

“我很厉害”左川擡头看了看左希,眼含笑意,他继续说道,“所以我可以把你带好。你当然可以闯祸,可是我也不是吃素的,一天不够就一个月,一个月不够就一年,一年不够就十年,我会把你教导成一个善良的优秀的人。”

左希有点不敢看他,她低下头唧唧歪歪:“才不会呢…”

“会的。你是我的妹妹。”

左希不回话,见身上伤口都被左川处理妥帖了,歪了歪身子就想往左川肩膀上靠。

左川推开她的脑袋“先不许靠,你先说说你错哪了?”

“哪也没错。”

“嗯?”

“…我不应该打人家。”

“对了。”

“可是她叫我贱人!她凭什幺叫我贱人!我都不怎幺认识她!”

“那你骂回去。”

“…啊?骂什幺?”

“骂什幺都行,骂的比她难听就行了。不行就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头。”

“你?你能顶什幺用?”

“我当然顶用。你的哥哥是警察。”

“好吧…那我以后就告诉你吧,他们要是知道你是警察肯定吓死了。”

“然后呢?答应我什幺来着?”

“知道了,我以后不打架了。”

“真的?”

“真的。”

“这才对,靠吧。”左川把左希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就算左希梗着脖子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左川揉了揉左希毛茸茸的脑袋“肚子饿了吗?”

左希点了点头。

左川从袋子里掏出一只包装良好的窑鸡。

“哇哇哇!窑鸡!”左希高兴的蹦起来,往左川脸颊上亲了好几大口“左川我就知道你还是有人性的!”

“我之前就没人性吗?”

“没有。”左希毫不犹豫的回答,撕下一条鸡腿咬了上去。“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吃慢点,什幺饿死鬼样啊。”

左川在一旁取过一半鸡肉,慢慢把鸡肉撕成细丝,方便左希吃。

等左希吃饱洗好,沉沉睡去。左川悄悄推开她的门检查她是否睡的安好。他远远看着妹妹安静的睡颜,心中腹诽:吃饱了睡觉的时候看上去还乖一点。真应该给她敲晕了算了。

四年前,他还在公安大学念书,靠着父母出国之前给他留下的大笔财产过的还算不错。八岁之前,父母带他去了许多地方玩,八岁以后妹妹出生,父母却各自出轨,争吵不断,就基本是保姆在照顾他和妹妹。他很早就离家去念寄宿制学校,妹妹后来被母亲带走。从此他一个人生活。

他谈不上对父母或憎恨或喜爱。但他知道这个世界如果要变得更好的话,他不能成为父母那样的人。他希望成为一个能够传播正义的人。为了达到那个目标,他日夜不停的学习。因为他知道自己未来必须爬的很高,自己的理想才能实现。

那天他从大学回家,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孩子站在他家门口,用脚反复搓着门前的地毯。

“我们的妈妈要再婚了。”她说。

“她叫我滚来跟你住。”她说。

“别想我对你有什幺好脸色。”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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