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获新生

一片黑暗中,韩泽依稀见到模糊的光在遥远的前方晃动,他想跑上前抓住那摇晃的光影,但身体却沈重的无法动弹。

意识在黑暗的禁锢下再次变得模糊和纷乱,韩泽感受到冷汗从皮肤下一点点渗出至表层,那黏腻又冰冷的感觉让韩泽忍不住后颈发凉。但这却让韩泽内心松一口气,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这样的触感能让韩泽清楚的认知到——他还活着。

身体无法动弹或许只是暂时的状态,就像在浅眠中意识总觉得自己清醒但身体还在休息一样,只要再一下下、再一下下他就能摆脱这样的状态。

也因为此刻无法虽心所欲操控身体的状态让韩泽有机会冷静下来思考种种事情。但无论他如何猜想都无法得知现下究竟是生还是死。当初唐乐命林源真赐他一杯毒酒自尽已是仁至义尽。若拖到最后阶段,他恐怕还得被五马分尸或凌迟而死。因此,韩泽对于自己必定的死亡并没有太多怨怼,反而在这些权力的斗争下有种解脱的清爽感。

但为何已死的自己现在还有意识?甚至能感受到外头的气温是属于春入夏时节带有微微闷热、潮湿的空气,偶有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得微风抚过,却能恰到好处地让原本被压抑的皮肤呼一口气。

「哒、哒、哒、哒。」

陌生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韩泽借由声音辨识出来者是从原本和自己隔有一扇门的走廊外靠近。脚声虽然明显能感受出隔着一扇门的模糊感,却不如一般厚实的木门或石墙来的微弱跟沈闷,这种声音更像从有篓空花雕并纸糊上去的幕门外传来的声响。因此,韩泽推测他身处的房间以及屋子至少是属于有钱人或有官位的人家,但他们究竟有何居心将自己安置于此处就不得而知。

在迫切渴望见到光明的状态下,韩泽强撑着仿佛被压在巨石下的眼皮撑开,一丝丝刺眼的光芒从隙缝中争先恐后的钻入,这使韩泽好不容易睁开的双眸又下意识闭上,好不容易,刺痛感渐渐减缓,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重新张开双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篓空的床顶,除却横架的两条床梁上方铺上一层青色床帘,顺着床帘右侧望去是被纱幔掩盖的外头,隐隐约约的能从轮廓中看出一人正从房外走进,此人正是刚才外头走廊传来脚步声的主人。

「⋯⋯」韩泽张开嘴想叫唤那人,却发现喉咙像在燃烧一样干燥又灼热,灼痛感使他不得不闭上嘴静静等那人走进。

眼看来人越走越近,直到在床前停下,并将手上捧的某种东西放在床头旁的矮柜上,接着掀开纱幔,并将其捆绑起。

韩泽终于能看清眼前人的样貌,是一名年龄约十五、六岁大,身穿淡紫配白色的婢女,她盘了个双丫髻更显得稚嫩,一双圆滚滚的大眼一瞇起来就像在笑一样。她熟练的打开窗户让阳光落进房内,当她正要为床上「昏迷不醒」的韩泽擦拭脸颊时,正好对到韩泽那双睁开的双眼。

那婢女双眼瞪大着后退几步,显然被韩泽死人复活般吓到,半晌后她却立刻恢复如常,重新走会床前,笑吟吟的向韩泽说道:「公子醒啦。您肯定口渴,奴婢这就去帮您装杯水。」

说不出话的韩泽也只能点点头由她去,脑中则在不断思考许多他想不通的问题。不过最要紧的就是把这个地方的所有情报搜集好。

待那名婢女端水回到房内后,韩泽问道:「这是哪⋯⋯?妳又是谁?」

婢女闻言一愣,她默不作声的轻轻将水递给韩泽,沉默良久才说道:「公子,您现在所处的屋子是我们老爷唐长史——唐书之大人的府邸,您不记得了吗?自从您在潇湘阁被老爷请为『宾客』后便长期住在此处。奴婢是白悦,被老爷吩咐照料公子。」

「宾客?」韩泽眉头一蹙,他虽不知潇湘阁是什么样的地方,但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悦的目光闪烁一下,手指刮刮脸颊,吞吞吐吐地说道:「公子可别为难奴婢,若是奴婢说出来会受罚的⋯⋯」

「但说无妨,现在只有妳我二人。」

白悦叹口气,最终还是顺着韩泽的意说:「潇、潇湘阁是权贵、富人们专去寻欢作乐的地方。不过潇湘阁比起一般烟花巷的其他店家又有些不同,潇湘阁内接客的都是小倌,老爷正是公子的常客之一。」

韩泽揉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皱眉问:「妳的意思是我在潇湘阁当小倌,并被唐书之这人看上后赎回府?」

「是的。」

「哈啊⋯⋯」韩泽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在上次意识清醒时即使处境狼狈,他依然是韩太尉的嫡长子,才华万贯、文武兼备未来无可限量的韩泽。但现在他是什么?烟花巷内的一个小倌?一个过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沦落为如此境地的身份。但他究竟是谁?若他是烟花巷的小倌,那又为何会有「韩泽」的记忆?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跟唐乐问个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或许这又是唐乐的把戏不是吗?

「白悦,我问完这个问题妳就可以先离开。」

「好的,公子。」

「我一醒来后头痛欲裂,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认识周围的一花一木甚至不知自己名字为何⋯⋯白悦,我究竟什么时候能见到妳口中的『老爷』?」

白悦没有急着回答韩泽,反而跪在床边,擡头握住韩泽紧抓被褥的双手,这才缓缓说道:「公子,奴婢知道您对于自己一无所知的境况很徬徨、不安,但无论如何请您信任老爷,他将您置于宅邸中是对您的保护与关爱,他不会允许自己使您陷于不幸。」

韩泽垂眸望着眼前眼中闪烁光芒的少女,感受手上传来的温暖,他们虽然第一次见面,但白悦却让韩泽有种安稳、平静的感受,就像他打从一开始就无条件信任白悦给予他的善意一样。

「白悦,谢谢妳。我、我太徬徨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下的境况。」

「请公子别这么说,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先告诉被公子遗忘的名讳吧,公子名为云清。奴婢能理解公子想见到老爷的急切之心,不过老爷现在忙于政事,已经有三天没有回府休息,只要他一有空闲,奴婢定会向老爷告知。」

「我知道了⋯⋯妳先回去吧。」韩泽疲惫地揉揉眼角,等白悦离开房间后才悄悄掀开被褥下床查看房间。

房间的摆设除了一张大床,屏风外设有一张高起的倚榻,倚榻上没有常见的茶几,只有枕头、软垫。倚榻旁是一扇大窗户,从被撑起的窗扇可以看见外头花园以及湖塘。

韩泽爬上倚榻,倚靠在角落的枕头上,或许是外头徐徐吹来的微风、或许是身下软垫恰到好处的柔软、或许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导致的疲惫,韩泽觉得眼皮越来越沈。最后他陷入一个温暖的黑暗中,而不是当初那冰冷又刺骨的梦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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