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过后,姜晗安静下来,真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了。
她的生活方式又变了。邓世昌和楚文远汇报说,凌晨三四点时姜晗房间的灯还是亮着。
“小姐最近的作息非常美式。”邓世昌是个幽默的老头,“三点睡,十一点起,早午饭合并,偶尔出门逛逛,但大多数时候是直接回自己房间。直到少爷您吃完晚饭回屋休息,她才会出来吃饭。”
邓世昌有些无奈地摊开手,“她似乎在躲着你,你们的作息完全错开,没有交互的可能。”
“嗯。”楚文远随意应着,手上翻看文件却不知道在什幺时候就停下来。
他看起来并不关心姜晗的事情,但他又来问邓世昌关于姜晗的日常生活。甚至在邓世昌说完后,心里有一种诡异的失落。
她最近太乖了,和之前相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楚文远已经很久没在晚饭时看到她在玄关处穿高跟鞋的背影了。
那个和她打得火热的郑权最近也没了消息,听说是去法国度假了。飞走的那天姜晗还去机场给他送行。
楚文远没去管这件事,他知道姜晗没有护照,料定她没办法跟着郑权一起出国。他也不想派人盯住她,怕外人看到姜晗和郑权这两个神经病发作,在机场搂搂抱抱亲吻送行。
还好姜晗这回是真老实了。下午三点出门,四点十分就到家了。除去一小时来回的车程,满打满算她就在机场呆了十分钟。
邓世昌早就离开书房,留楚文远一个人静静地浏览最近的消费记录。没有珠宝,没有衣服鞋子,也没有违章记录,只有外卖消费记录。楚文远看着那几笔十几二十的账单,忽然有些挫败。
虽然停过她的卡,但那时他在气头上,一时冲动而已。没必要战战兢兢到现在,搞得他楚文远跟欺负灰姑娘的邪恶大姐二姐一样。
他按按眉头,拨通白山餐厅的电话。
“晚上七点,帮我留个位置,两个人吃饭。”
楚文远也说不清为什幺自己会有请姜晗吃饭的念头,等他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打完了。对方没问他的姓名,因为他是那家米其林餐厅的会员,他们的工作人员仅靠声音就可以知道他是谁。
只是觉得吃太多外卖对身体不好,帮她改善一下伙食而已。楚文远心里这样想着,走到姜晗的房门前,迟疑地敲了敲门。
没有人来开门。楚文远不意外,按照邓世昌告诉自己的时间表,此时此刻距离姜晗起床还有三个小时。
楚文远站了一会儿,开始考虑要不要写张纸条从门缝塞进去。这听起来像是两个孩子闹别扭,一方小心翼翼地求和,又做不到坦率,才搞这些弯弯绕绕。
还是让邓世昌通知她,或者陈阿姨。姜晗喜欢吃她做的糖醋小排,要她开口会更自然一点。
可是这会不会显得他很不诚恳?虽然他并没有诚恳的必要。
天人交战之际,姜晗的房门开了。披散的头发,没完全睁开的眼睛,皱巴巴的睡衣,和眼下深深的黑眼圈。
“啊?”对方意识到有人站在她的门口堵住她的去路,疑惑道,“你站这干嘛?”
“呃……我。”楚文远少有的语塞了,半张着嘴不知道说什幺,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不是该在睡觉吗?”
姜晗翻了个白眼。
她从没在楚文远面前表现出这幺明显的嫌弃,即使她内心活动丰富,但面上还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就像一个真正的有钱人。
他们那种人,把自己的坏情绪都当成是对其他人的奖赏。他们吝啬,所以面上都表现得很和善。
而姜晗刚熬完大夜,暂时没有精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及面部表情。
她抱着手臂靠着房门,连珠炮似的发问,“你连我什幺时候睡觉都要管?而且你知道我现在在睡觉,为什幺要挑我睡觉的时候站在我的房门口?你想确认什幺?你是变态吗?”
这些问句里的不友善简直肉眼可见。楚文远没生气,反而奇异地放松下来。他得承认,如果姜晗以和善的姿态和他相处,就像之前在电脑前那样,他才会不习惯。
楚文远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姜晗,“我接下来要出门,才会在这个时候找你。”
姜晗看了一眼他递来的东西,又看看楚文远冷静到有些冷酷的面孔,揶揄道,“你简直像是来给我送挑战书的。”
楚文远没说话,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和姜晗有口舌上的纠纷。他把这当成一种……更成熟一方的忍让。
姜晗的英文从高中后就再没进步,只能根据名片上烫金的“restaurant”判断这是一张餐馆的卡片。
“你要约我吃饭?”
“晚上七点白山餐厅,邓叔会安排车送你过去。”
“为什幺?”
楚文远沉默许久,久到姜晗都不在意他的回答,他才幽幽抛出一句——就当是为你接风洗尘吧。
姜晗没忍住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直到站不住歪靠着门,才擡起头,面容有些扭曲地对着楚文远说,“需要我盛装出席吗?哥哥。”
他想起那张照片,她站在布加迪威龙的副驾驶,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子,她模糊的侧脸和身体的曲线。她那晚张扬蛮横,仿佛世界上一切财富和青春都在为她撑腰。
楚文远不想对她的穿着打扮置喙太多,但他确认认为比起那晚餐馆里的衬衫牛仔裤,姜晗更适合礼服皮草和珠宝。
“当然。”楚文远微微扬起唇角,“高级餐厅比较矫情,他们对客人的穿衣打扮有一定的要求。比起拖鞋,穿高跟鞋被放行的可能更大。”
“好,我知道了。”
门又关上了。五分钟后,楚文远转身离开,下楼上班去了。
这天,他迟到了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