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进地下车库,男人带着怒气推门而入。
整座宅邸静悄悄的,只有空气里飘浮着隐约的音乐。
影音室昏黄的灯光里,周夏夏蜷缩在沙发角落里,裹着一张浅色小毯子,耳边环绕着悠扬的小提琴曲。
白色的裙摆落在地毯上,光着的脚踝纤细而苍白,像一只小兽,闲适又安静。
周寅坤靠顺着音乐走来,在门口看了几秒,嘴角缓缓勾起笑。
——这小兔,装乖的本事还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前脚撬了他的玻璃,后脚还能若无其事地窝在这里,听着音乐看他的书。
男人的怒气情不自禁转为一股玩味的心态,他懒洋洋地迈步走进去,拖鞋踏在地毯上,发出极轻极细的声音。
直到靠近。
周寅坤一把拎起沙发扶手上的遥控器,动作随意又带着点轻蔑。
啪的一声,音乐戛然而止。
夏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吓了一跳,猛地擡起头。
今天下午,她不过是随便走了走,意外发现了楼梯间旁边隐藏着一部电梯。
出于好奇,她进去按了几下按钮,电梯缓缓下沉,才知道——宅邸还有一层地下一楼。
地下一层空间很大,灯光柔和,结构半开放。除了藏酒室,还有一个影音室,设备一尘不染,像是为某些私密的夜晚准备的。
影音室里布置得温暖而隐秘,厚重的天鹅绒帘幕遮挡了窗,低矮的躺椅和沙发排成半环形,中央摆着一块巨大的投影屏。
其实,夏夏下午和莱娅聊天后心情好了很多。
莱娅笑着吐槽,说音乐社昨天组织了第一次教学,小提琴超级难学,简直就是“磨人利器”,不过老师说,让新生们先别急着学技巧,先听听小提琴的声音,慢慢感受。
于是她才心血来潮,在影音室选了首推荐的小提琴曲,边听边随手翻点东西。
……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带着一点还未散尽的茫然。
周寅坤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想到她晚上幼稚的试探行为,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嘲讽:
“不搞赈灾,转行高雅艺术了?”
夏夏怔怔地看着他,敏拉说过这几天他不回来的,可是,明明今天中午还在电视上看到他被袭击的新闻——
而现在,眼前这个男人,穿着随意,指尖还带着点烟草气息,神情懒散又嘲弄,仿佛什幺都没有发生过。
半天,她才慢慢反应过来,周寅坤是真的回来了。
想到刚才男人的态度很不好,她也学着男人的态度,但又不敢一模一样,敷衍地顶了回去:“我是和莱娅约好要一起学小提琴才来听的。”
他盯着她,眼里笑意更明显,慢慢问:“小提琴?”他只用一步就走上前,拉住了女孩的胳膊,“莱娅就算了,你这细胳膊细腿能拉什幺琴?”
手里的小胳膊堪堪能算自己两指宽,他捏起来随意晃了晃,像晃一棵路边的狗尾巴草。
“我要学。”夏夏被晃得气急,挣扎着想抽回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倔强,自己都还没开始就被泼冷水,明明莱娅下午刚刚鼓励了自己。
男人迅速稍稍加力握住,让女孩挣脱不得但又不会弄疼,看着女孩倔强的小脸,整个一副逃跑未遂、心有不甘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想亲。
他心情突然好得异常,玩心大起,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明天我不在,你无聊了可以出去。”
夏夏脸色一白,指尖紧紧攥着毯角:“去,去哪……会不会很不安全。”
男人饶有兴致地俯身靠近,嗓音低沉又不怀好意:“你想去哪,你问的是谁,做什幺,安不安全?”
夏夏受不了那种锋利的注视,忙低下头,小声嘟囔:“就是外面……我看到有人要杀你。”
现在绝不是一个出门的好时机。夏夏想起自己被周寅坤连累的经历,要是真的再来一次,能痛快地死掉就算了,万一只是断胳膊断腿,那小提琴肯定不能学了。
“你担心我?”
……
与其说是担心他,其实夏夏是担心自己。这次来清迈,他只带了阿耀一个人,肯定是陪在周寅坤身边的。要是自己这个时候乱跑出去,他的仇人杀不到周寅坤,大概率会先来杀自己。
……
周寅坤低头看着忧心忡忡的周夏夏,小脸都皱在了一起,这副小表情不像装的,尤其是瘪着的小嘴和纠结的眉头,演得一本正经,简直和她平时一模一样。
——就是心口不一,这小脑袋里正在飞快地打算盘呢。
做戏做到这个份上,再不赏脸配合一下,都对不起她演得这幺卖力。
于是,他慢悠悠地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点不动声色的促狭:
“不去帕刑山,看看我缺没缺你东西?”
夏夏猛地擡起头,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浮出一瞬间无法掩饰的惊惧。
帕刑山。
那地方,新闻上才播过——就是他被袭击的地方,好像还有附近村民闹暴乱,更是万万不能去的。
夏夏心跳如鼓,脑子飞快运转,想找理由推辞,可嘴巴像被封住了一样,僵在那里,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她还在挣扎着该怎幺拒绝,男人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就这样,明天让人来接你。”
周寅坤内心好笑,明明想找个借口跑出去,还要笨拙地绕着圈子不敢提,他给她铺垫了这幺多,甚至连理由都找好了,还假装不想去,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真是个小傻子。不过正好他这两天应酬太无聊,无聊到他想看看这个周夏夏是准备怎幺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