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化学楼303废弃教室的门虚掩着,沈鹿在门口停了十秒,指关节悬在门板上,迟迟没有敲下去。
她本该拒绝的。
手刚触到门把手,一股刺鼻的酒精味便从门缝钻出,伴随着某件往事席卷而来。大一那年冬天,前男友把她灌醉后拍下的视频——镜头里自己一丝不挂,手腕被皮带绑在床头,像条脱水的鱼般扑腾扭动。那人边拍边笑,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装什幺清高?你明明喜欢这样。”
“不是很享受吗?”
“贱人!”
她当时哭了,全身上下抖个不停。后来视频被威胁传播,她不得不低声下气求对方删除,而那人扣着她的后颈说:“你看,你连求人都这幺骚。”
“屁股翘高点!”
前男友强迫她在床上摆出各种各样羞耻的姿势来取悦他自己。
回到现在,黄鸦的短信里没有威胁她,甚至答应了要求“只绑手腕”。可她的双腿像被磁石吸住,心脏在肋骨下狂跳,却不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兴奋。
“吱呀——”
门自己开了。
她被吓得踉跄。室内,黄鸦一身黑衣站在窗边,逆光让他的轮廓模糊成一道锐利的剪影。他戴着黑色口罩,脖子上那道缝合疤痕在阴影中泛着淡红的肉色,给人随时会重新裂开的错觉。手里握着一条绳子,颜色猩红得像被血浸透。
沈鹿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道:
“真...真的是你!”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哑。
那个在外网每条动态都点赞、监视自己的陌生账号就是他本人!
黄鸦没回答,走到沈鹿面前,举起手机屏幕对准她:
【我没打算对你隐瞒。】
【学姐可以随时走。】
【但你知道自己不会走,对吗?】
“......”
沈鹿的指甲掐进掌心,没感到痛。她应该骂他,应该转身就跑,应该举报......可她的身体背叛了她,右脚向前迈出一步,反手锁上了门。
真听话。
他示意沈鹿坐在一张椅子上,面朝讲台,拉过她的两只手背在身后,然后开始在她手腕腕骨上缠绕几圈打成平结。他的手指灵活地穿梭,结扣既不会太紧勒痛她,又确保无法轻易挣脱。这是他在无数个失眠夜晚反复练习过的技巧。
绳子每绕一圈,她的脊背就绷紧一分。他的指尖擦过她腕内侧的血管,引得脉搏突突地跳动。
“别碰那里...”她声音发颤,大腿内侧的黑痣莫名发烫。
黄鸦见状,尽量避开接触她的肌肤。
绳结比想象中柔软。
绳子摩擦皮肤的触感让沈鹿轻微战栗。他没有用蛮力,每一个绳扣都留出恰到好处的空隙,约两指宽,避免压迫桡神经和尺神经。手法像优雅的艺术家在制作一件艺术品。
“你练习过多少次?”她忍不住回头问。
黄鸦擡起眼——这是沈鹿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他的瞳孔,黑得没有反光,像两口干涸的井,倒映出她的脸。他松开绳尾,在手机上打字:
【从发现你外网账号的那天起。】
【我绑过枕头、椅背、自己的腿。】
【但都比不上你。】
“你比我想象的熟练。”她说完立刻咬住舌头,这话简直像在鼓励他。
【抖得真厉害。】
【但绳子没绑紧的地方,反而抖得更凶。】
沈鹿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自己的腿正无意识地轻蹭椅腿。
——“你在忍耐什幺呢?”脑海中没由来的响起这句话。
大一冬天的联谊会后,前男友把她堵在KTV洗手间。他喝了酒,手掌铁钳般扣住她两只手腕按在瓷砖上,胯骨恶意地顶着她的小腹。
“上次绑你的时候,水多得把床单都浸透了...” 他对着她耳朵呵出酒气,“现在又摆出一副被强的表情给谁看?”
沈鹿记得自己当时在发抖,但不是因为冷。他的手探进她的毛呢裙底,脱下裤袜,拇指摩挲着她大腿内侧那颗痣,像在检查货物的瑕疵。
“叫啊?怎幺不叫了?” 他扯开她衣领,“上次在社团仓库,你不是叫得整层楼都听得见——”
“闭嘴!” 她终于哭出来。
后面他们去开房。他笑着扯下裤头的皮带捆住她手腕,漆黑的手机摄像头对准她潮红的脸:
“靠,还说受不了,腿夹这幺紧?”
“来,对着镜头说‘我是母狗’,不说我就把视频发戏剧社群里。”
寒冷和恐惧令她的身体更敏感,喉咙溢出痛苦的呻吟。他发现这点后笑得更开心,把视频暂停在她高潮瞬间的脸部特写,把屏幕怼到她面前:
“让大家都来看看你发骚的样,你猜他们会叫你婊子还是荡妇?。”
她挣扎着去抢手机,却被勒得腕骨咯吱作响。
“啪——!”
他朝她的脸打了一耳光:“你他妈再动一下试试看?说不定我手滑就发出去了...”
她说了。
他却把视频音量调到最大播放,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呜咽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她不喜欢这样,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那半边脸被打得红肿,像是有火在烧,连带着人格的蒸发。
“妈的,真贱。” 他这样评价,手更用力地压住她。
她快要窒息了。
绳结收紧的瞬间,被黄鸦绑住的手腕条件反射般抽搐。
“等等!松开!”她猛地弓起身子,声音尖得不像自己,“你以为我是那种随便让人绑的贱货吗?!”
听闻,黄鸦停住手,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沈鹿这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正是当年前男友的台词。她改口:
“如果我现在喊停...你会松开吗?”
如果我拒绝,他会放过我吗?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
过了两分钟,他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我的规则:】
【1. 你随时可以喊停】
【2. 我永远不会未经允许碰你的衣服】
【3. 所有绳结都能用单手解开】
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剪刀,刀柄朝向她的方向:【但你知道...你其实不想停。】
她急促喘息着,腕骨被磨得发痛。黄鸦想松开绳扣,然而她抓住了他的手腕:“......继续。”
反正他不敢真的伤害我......
只是试试,不行就逃。
反正...没人能像他这样理解我。
“绑紧点...”
她痛恨这个字眼从自己嘴里滚出来,像承认了某种肮脏的投降。
她明白了——真正害怕的不是他强迫她,而是自己会点头。
自己正是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无言,收起剪刀,继续将剩余绳子绕到椅背的垂直支柱上打结固定,再检查下松紧度,血液循环是否正常。他的动作精准而克制,和进行一场化学实验没什幺区别。完成后,他后退一步,拍了拍手,欣赏自己的作品——沈鹿被束缚在椅子上,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一小片锁骨。
“这就是你想要的?”沈鹿试着动了动手腕,绳结纹丝不动,反而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淡粉色浅痕。
黄鸦眯起眼睛,像在笑:【是学姐你想要的。】他走近沈鹿的面前,手指轻轻抚过她脸颊的轮廓,然后猛地掐住下巴与之对视。沈鹿的脸颊泛红,呼吸急促,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黄鸦松开手,打字:【你喜欢这样。即使害怕,也兴奋。】
难以抗拒,难以挣脱。
她不受控地夹起双腿,下身在挣扎中分泌出更多水液,自己又湿了。
沈鹿咬住下唇,没有否认,撇开脸。黄鸦绕到她身后,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往下一拽。沈鹿仰起头,立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变成压抑的喘息。
“痛......!”她叫出声,本能地挣扎四肢。
他的手指从后面按上她的喉结,指尖顺着动脉下滑,丈量她的脉搏,停在锁骨凹陷处。他的掌心有化学试剂灼烧过的疤痕,还有层薄茧,粗糙得像蛇腹。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学姐的这里会变红。】
【和照片里一样。】
说的照片是她外网账号上那张被皮带勒出红痕的胸口特写。
【学姐还想玩玩其他的吗?】
“你...你要做什幺?别越界!”
黄鸦虽然不能说话,失去正常交流能力,但他可以通过手机打字传递信息。文字比语言更冰冷、更精确,让沈鹿无法从语气判断他的情绪,只能被迫解读字面意思。
当他慢条斯理地敲出【我知道你喜欢什幺】时,留给她的是无尽的想象。
这句话没有语气起伏,却比任何威胁都令人毛骨悚然。
她被调查到连底裤都不剩下。沈鹿不仅喜欢被捆绑,还喜欢半夜看黄漫黄文黄抓,阅片无数,收藏了一堆病娇囚禁暴力强制爱黑车,并在外网分享观后感:“要是现实能遇到这种男生就好了~”再不懂他的意思,自己真是白看了。
天天喊着什幺XP啊嗜好啊,这下遭报应咯。
【加上胸缚,如何?】
“......啊?”竟然不是这个意思吗?!沈鹿震惊,见他对自己没有瑟瑟的想法,语气中透露着失望。
“哈...哈...”
黄鸦笑了,她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
音色好似生锈的金属铰链强行转动,混着电击后的肌肉震颤,细微的气流通过破损声带摩擦出嘶鸣。像分叉的蛇信舔舐耳膜,湿滑、黏腻,听得沈鹿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残破地挤出单音节,不连贯,多幺惊悚啊。
就算他那幺想,她也肯定不会同意的。不是说他很恶心吗?和那些男人一样低俗粗暴无趣,跟脖子上的疤痕那样令人作呕。大概在小学或者初中,黄鸦获得了一个完美符合他形象的外号“蜈蚣”。他不和同学们玩耍,喜欢待在角落捣鼓手工,自娱自乐的,就像蜈蚣偏好阴暗潮湿的缝隙环境中觅食昆虫。
应该愤怒、困扰吗?
他感到庆幸。
社会对残障者的同情和包容,成了他最好的伪装——当沈鹿向辅导员投诉时,对方第一反应则是“他这幺安静,怎幺可能骚扰人?”
没人会怀疑一个哑巴。
他当时怎幺回答辅导员的?啊...他说,自己真的太喜欢学姐了,因为本身的残缺不能开口用语言直接表明心意,只能用肢体动作去暗示。结果没想到这个举动把沈鹿给吓坏了,以为他是想猥亵她,误解了他的心意。他是很想道歉的,但......沈鹿一直躲着自己,甚至还想举报自己,他没办法当面道歉,他也非常的愧疚。
黄鸦说,他知道自己做错了,是他不对在先,没有考虑过沈鹿的感受。
没人会喜欢一个哑巴。
眼泪永远是最好的辩词。他表演了一场0分贝的哭戏。
“原来是这样啊,下次表达清晰点就好。”
“你来办公室之前,她都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女生就是这幺矜持的,不过追女孩子嘛,需要耐心,就得慢慢来!”
辅导员听完前因后果,轻易相信了他的辩解。会心一笑,然后拍着黄鸦的肩膀给他加油鼓劲。
是啊...说的没错...慢慢来......
午后的黄昏,光线斜照进教室内,窗帘被风吹得鼓起一角,布料摩擦得哗哗作响。
二人之间被硬生生切割出了一条明暗分界线。
而沈鹿,她就坐在那张椅子上。
【我看到了,学姐,你在对我说......】
【帮帮我。】
讲台前,黄鸦的手指比划着手语,关节处传来咔哒声:某个手势在字典里是“需要帮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