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飞长,暖风里,花粉飘扬。
宦者张祐不住地擦着鼻水,双目涨红,喷嚏连连,简直有种死了算了的感觉。
崇光宫那边传来消息,言乙弗女可能有娠,可太后只闲闲来了一句“那又如何”,便笑着将人打发了。
“就算她怀妊了,一定就是男婴吗?你何以确定能撼动宏儿的地位?继承人是说更换就更换得了的幺?就算第豆胤有易储的心,我也有一万种方法令她生不下来,或生产后莫名死在床上呢。”
——太自信了,正如李奕死前的她,以为除掉最大的贵族,自己便可高枕无忧了,殊不知继子亦不容小觑。
他正色固执不可,劝谏她早除隐患,却因乱溅的鼻液,被推搡着遣走了。。。
“我近来,时时梦到父亲,满脸是血的,与我相对无言。彼时,他为一郡太守,是何等显贵啊。谁知祸在旦夕,朝廷找借口诛了他,我则充了腐刑。我们父子天人永隔,张家就此绝嗣,都是因了拓拔人!本来我投靠太后,就是看中她的潜力,结果呢,几年下来,此女不知是怕了,还是安稳惯了,就这幺消沈下去、一事无成。我这些年来积劳成疾,去岁开始又发心疾,也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不能再怎幺被动地等下去了,我必须得做点什幺,否则,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父亲?!”一个人静坐于门窗紧闭的室内,张祐以安定(于今甘肃)乡音喃喃自语道。
可畏的不仅是宠妃腹中或男或女的新生命,更是她所代表的旧贵族势力的复辟。彼等尽管元气大伤,但一旦缓过劲来,必会首先消灭冯氏及自己这种人。
而那之后,皇家的权力固将受限,但重新掌权的代北勋贵,想必是不会追究拓拔人对其他族群的迫害了。
毕竟,彼等自己就是施暴者,而世上有几人会问罪于自己?
欲报仇雪耻,就需瓦解整个鲜卑社会,加速其各个方面的退化。而破坏、解构的重任,也只有太后和她养出的小皇帝才能做到,若换成乙弗女和她的儿子掌权,一定会扭转乾坤、反攻倒算的!
雨俄尔转大,雨点如跳珠,咚咚打在窗上。
张祐的心似也被水珠敲打着,脑中飞快地转过无数念头:若要乙弗女失势、冯氏出山,就得使出非常手段,令后者毫无退路,不得不背水一战。
而此非常手段,也须由他来做。
几日后,有人劫李䜣的宗人(同宗之人)李英等四家,焚烧舍宅,朝野一片哗然。
毕竟,李䜣有宠于太上皇帝,参决军国大议,兼典选举,权倾内外,百寮莫不曲节以事之,试问谁人敢得罪于他?还是明晃晃地纵火,唯恐别人看不到似的。
第豆胤大怒,下诏有司“明加购募(悬赏缉捕),必令擒殄”,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