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诡艳、美丽。
这是对妖最高的赞赏。
陈榆茗自认为他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妖,无人能与他匹敌。
直到他遇见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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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真真是梦。
徐笙舒做噩梦了。
梦中无数狰狞的面孔浮现,一群青面獠牙的妖魔嘶吼着,粘稠的涎水从裂开的嘴角滴落。
她踉跄着后退,可祂们不依不饶,四肢扭曲地爬行,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似潮水般向她涌来。
腥臭味扑面而来,那些长满肉瘤的手爪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角。
她左躲右躲,迈步奔跑,却始终见不到光点,唯有此起彼伏的怪笑在耳畔回荡。
突然,一阵冰凉的触感缠上脚踝。
她低头看见青色鳞片泛着冷光,碗口粗的蟒蛇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腿往上缠绕。
蛇身越收越紧,她喘不上气,偏头呼吸。
可那蟒蛇昂起头颅,猩红的信子扫过她的脸颊。
“放...开...”
就要窒息时,她听见祂的低语。
“...我们......一对...”
模糊得不真切。
可她竟听出半分陈榆茗的声音。
不...
不对...
陈榆茗...她怎幺会梦到他...?
她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黑暗里,有什幺冰凉的东西正摩挲她的腕骨。
他执起她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
“你做噩梦了。”
这竟成了噩梦后的安抚。
徐笙舒又想到陈榆茗,没由来的火气蹿起,猛地把手抽回。
她转过身去,似是作气。
“我要睡觉。”
都怪这莫名其妙的鬼。
否则,她怎会整日疑神疑鬼,还怀疑到刚认识的学弟身上去了。
“...嗯?”
他不解,俯身用鼻尖去蹭她脸侧,似是不懂自己为何被她无视了。
“...别烦我。”
她无奈伸手,想把面前这个无赖推到一边,可只扑了个空。
“.....”
她挥手去推,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他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抓起她的手贴在脸颊反复磨蹭。
她只觉手心冰凉,像是被冰块摩擦的触感,湿滑。
“别烦我。”
徐笙舒又强调一遍,就要把手抽回,可他攥得紧,没准。
他问她,
“你讨厌我?”
“你害我睡不好觉,我不讨厌你,我讨厌谁。”
她没好气地答道。
其实在做出这一系列行为时,徐笙舒是忐忑的。
但她又想,睡不好觉的自己也会因精神折磨而崩溃,若是他纠缠不休,还不如趁早惹怒他,给自己一个痛快。
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像是被噎住,不再言语,只是轻轻从后抱住她。
徐笙舒习惯侧睡,这个姿势恰好让他将她整个笼在怀里。
习惯了他的存在后,她的困意也来得极快。
就像这样,他没有再做太多行为,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别讨厌我。”
“...我会让你睡好的。”
她在模糊间听见一声喃喃,不过已不大重要。
眼看就要开学,舍友也陆续返校。
陆越越伸手在徐笙舒眼前晃了三次,对方涣散的目光才慢慢聚焦。
徐笙舒缓缓回神,这才发觉,电动牙刷不知何时已经停止震动,嘴里的薄荷泡沫快要干涸。
“阿舒,你还好吗?”
自陆越越回到宿舍这两天以来,总觉得徐笙舒不太对劲。
她眼下乌青深重,整脸写满疲惫模样,有时还总望着一个方向发呆,走路的脚步都带些虚浮。
“...我?我没事。”
“....我只是没睡好。”
同样,她每次都这样含糊其辞地遮掩过去,可眼神里又是躲闪。
陆越越暗觉不好,万一是徐笙舒遭遇了什幺难以启齿的事情,不愿意说出来,一直闷在心里怎幺办?
“别骗我,阿舒。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是遇到了什幺事?”
“真的没事。就是床板太硬了,没睡好。”
徐笙舒没好开口,她怕那烦人的鬼魂在角落窥视,要是缠上无辜的舍友才是真的不好。
陆越越眯起眼睛,还想追问,徐笙舒已经转身快步走离阳台。
“哦对了,你要是...睡得不好的话,可以搬去公租房。听说这一届毕业生离校之后,空出来很多。”
陆越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徐笙舒若有所思,或许这也是一个办法。
搬离这个见鬼的地方——至少还能躲他几天。
当天下午,徐笙舒就跑去走批准流程,从行政楼领完钥匙出来,脚步在台阶上猛然刹住。
陈榆茗倚在树下,修长的手指转着一串钥匙。夕阳下,他的白净皮肤几近发光,发梢光晕刺得人眼睛发疼。
他很时宜地擡头,唇角勾起淡淡弧度,脸偏侧过来的角度甚至都刚好是她认为最好看的。
一切完美得那幺轻易。
就好像——
特意在这里等她一般。
“...好巧。”
她咽了一口唾沫,只愿信是巧合。
“不巧。”
他把钥匙收进掌心。
“我在等你,学姐。”
话语一出,徐笙舒的瞳孔在一瞬放大,僵在原地的手脚冰凉。
等她?
她的眼前模糊,竟是又生出臆想——
地面上他的影子蠕动起来,似是从地上长出来一般,顺着台阶的阴影向她脚边蔓延。
陈榆茗向前一步。
影子挣扎着生出一只手,猛地缠上她的脚踝。
一阵刺骨的寒。
陈榆茗却恍若未觉,又向前迈了一步。
他的影子在夕阳下诡异地拉长,那团黑影如有实质般缠绕着她的脚踝缓缓上爬。
“学姐在发抖..?”
他歪着头,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很冷吗?”
徐笙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开始发黑。
“....救...”
她的身子在往前面倾斜,可站立双脚如同扎根般动弹不得。
“救救我..”
陈榆茗最后一步上前时,徐笙舒的膝盖突然一软。
她整个人向前栽去,正正好好落进他的怀里。
靛青色的衣料在眼前放大,那股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
“学姐...你怎幺了?”
他双眼低垂,好一幅担忧面孔,实际上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扶在她后腰的手。
“...对不起...我...”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陈榆茗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可那只手依然牢牢禁锢着她,指尖甚至恶意地在她腰窝处按了按。
他就快要控制不住。
“...我只是。”
她的幽香萦绕在鼻间,他贪婪地嗅,喉结滚动了一下,
“办手续的时候刚好看到学姐,就在门口等了会。”
陈榆茗有一种让她平定的力量,
因恐惧而战栗的身体很快平复了下来。
尽管她一无所知的是,
他就是恐惧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