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猫

阿纳托利甚至没有费心去移动他的身体,只是将他那双冰冷的灰蓝色眼眸,如同两枚高倍率的望远镜镜头,精准地对焦在了对面那栋古老建筑的屋顶上。

他的视力经过了S.W.最顶级的基因优化和后天训练,足以让他在漆黑的夜晚,清晰地看清数百米外一只飞蛾翅膀上的纹路。因此,那个白色的身影在他眼中,并非一个模糊的轮廓,而是一个清晰得令人不安的存在。

那是一个极其纤细的身影,穿着一套纯白色的、似乎带有某种特殊隔热材质的连帽防寒服,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在夜色中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铂金色的短发在寒风中微微拂动,像是一簇燃烧的、冰冷的火焰。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屋顶的边缘,脚下就是数十米高的、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摔成一滩模糊肉泥的深渊。但他站得那幺稳,那幺从容,仿佛他不是站在楼顶,而是站在自己卧室平坦的地板上。

他就像一个误入凡间的雪之精灵,或者一个从极北之地飘来的、没有灵魂的幽灵。他的存在本身,就与这个充满着热气、酒精和人类嘈杂欲望的酒吧,形成了最尖锐、最不和谐的对立。

阿纳托利甚至能想象得到,此刻正有无数片晶莹的雪花,轻轻地、温柔地落在他那苍白的睫毛上,然后又因为他身体周围那股绝对零度般的、拒绝一切的冰冷气场,而无法融化,只能无奈地堆积起来。

这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美丽,也是一种让人极度不舒服的窥视。

阿纳托利非常清楚,卢米此刻正在用他那双冰蓝色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眼睛观察着自己。他不是在“看”,而是在“扫描”和“分析”。他会分析阿纳托利端起酒杯的角度,分析他喝酒时喉结滚动的频率,分析他脸上每一丝肌肉的微小抽动。他会像一个最顶尖的昆虫学家,用最精密、最冷酷的仪器,研究着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稀有而美丽的蝴蝶。

阿纳托利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卢米的档案资料。代号207,芬兰人,白化病患者,S.W.最顶尖的毒药专家和催眠师。一个智商高达180的天才,同时也是一个有着严重社交障碍和洁癖的“病人”。他厌恶任何形式的物理接触,据说他杀人时,手上永远戴着三层医用级别的无菌手套。他从不吃任何“天然”的食物,只依靠特制的、成分精确到微克的营养液维持生命。

和他合作,就像是与一把出鞘的、涂满了剧毒的手术刀共舞。

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把刀会在什幺时候,因为你某个不经意的、在他看来是“污染”的行为,而调转方向,轻轻地在你身上划开一道致命的伤口。

阿纳托利甚至还记得,有一次在东京执行任务,卢米因为合作的另一名S.W.成员在行动前吃了一份章鱼烧,而单方面宣布那名成员的呼吸系统已经被“低等海洋生物的孢子”所污染,拒绝与他进入同一个封闭空间,差点导致整个任务失败。

想到这里,阿纳托利那薄而锋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充满了黑色幽默的弧度。他觉得卢米就像一只极其名贵、极其美丽,但又极其神经质的波斯猫。

你必须顺着它的毛去抚摸,给它准备最干净的食盆和最昂贵的猫粮,忍受它所有的怪癖和傲慢,因为它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它那优雅而致命的爪子,为你抓来最狡猾的猎物。而他,阿纳托利·沃尔科夫,S.W.的最高领袖,就是那个该死的、心甘情愿的“铲屎官”。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