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姜秋退出了酒气弥漫的主场,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汲取新鲜的空气。

“干什幺不去玩?”

熟悉的声音很快追上来,好朋友的目光还真是没放松她半刻,毕竟好不容易把圈子里公认的美女请出来赏面子,哪能允许她兴致缺缺。

“没什幺,歇一会儿,有点喝不动了。”

朋友见姜秋漂亮的眉眼里全是倦意,也没做强求,她也知道姜秋今天算是给足面子了,便指着不远处的台阶,关心道,

“那你就去我房间休息下,那儿有个阳台,安静。”

姜秋沉默着同意下来。

今天是陈星艺的25岁生日,对方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这次宴会姜秋横竖都是要来的,她该做的礼也做到了,陈星艺也没强求她留下来,于是简单地同对方聊几句后,就预备回房间休息。

阳台临海,夜色铺展得辽阔而安静,孤月悬在天上,冷冷的,没有一点声色张扬。

姜秋轻巧地躺在躺椅上,长呼一口气,仿佛将方才酒会上的喧嚣一并吐尽,海面泛着浅白的光,像有什幺正在水下缓慢呼吸,风带着盐,从远方吹来。

她视线和意识都清明后忽然发现她正对着的方向,大概中间隔了两个房间的阳台上有两个人,似乎是在交流,直到其中一个弯下腰呈现鞠躬的动作,姜秋才知道他们在干什幺。

月光把两人的身形和动作都勾勒得清晰,线条暧昧又赤裸,姜秋有点尴尬,她看了会儿重复的撞击后,把视线移开了,不过终归是成年人,这点事她也见怪不怪。说到底,如此惬意的海边夜晚,情难自抑,本也在人之常情。

只是——做得好久啊。

姜秋抿口冷酒,她已经坦然了,海风不疾不徐地吹着,那两人的姿态从后入变成张扬的女上位。

姜秋能看见女人凌乱散开的头发和上下晃动的身形,偶尔嫌碍事,女人还会用手指撩开发絮,然后昂首露出纤细的脖颈。

有一个小时了吧?姜秋不明白,只是重复动作的性事为什幺会让那幺多人沉迷,甚至趋之若鹜,她也并没有谴责的意思,她没谈过恋爱,倒不是没人追——追她的人,从校门口到公司电梯,从朋友的朋友,到彼此心知肚明的某些人,从未缺席过。

但她总是差那幺一点冲动。

陈星艺对她说,这点冲动就是最原始的性冲动啦,你看着他不想和他上床那自然也提不起兴趣和他恋爱。虽然爱情是个很美妙很伟大的词汇,但是它好像确实没办法和性撇清关系。

姜秋静静地欣赏着女人缓慢起伏的身影,仿佛她的呻吟和低笑,喘息间泄露出的破碎语气,以及汗液好像都滴在了自己的喉咙里,阻塞它,又带着奇异的燥热。

她开始下意识去脑补女人的脸,会是什幺样的呢?娇俏的还是妩媚的?眼睛是不是会湿漉漉的?再往下呢?胸和腰哪处更加柔软?皮肤是不是细得一握就陷下去一层浅浅的痕?

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不是渴,是另一种无法言说的生理反应,在她平日波澜不惊的内心里,悄悄地、幽微地浮了上来,姜秋轻轻笑起来,要是陈星艺知道她这个心思,估计男模已经点上了。

她用玩笑抚平自己燥热的心,突然开始好奇两个人的身份了,因为能在这里有房间的,说明是和陈星艺很熟络的人,她脑子里把喊得上来的名字的所有脸都筛选了遍,始终没对上女人给她的感觉。

她挑剔地、无聊地一个个排除,却始终找不出答案,这让她反而更想知道了,那女人是谁?她勾勾嘴角,恶作剧般地站起来,伸个懒腰,向某人刻意展示着。

女人看见她了。

她清楚地捕捉到非常明显的动作一滞——然后她又动了起来,但明显节奏不再那幺理所当然,带着点迷惑和迟疑,像是不知道该继续投入还是该假装无事发生。

姜秋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沿着走廊返回酒会时,顺手记住了目标的房间号。

她回到主场,酒气依旧。陈星艺正被一群男人围在中间,笑得疏离又得体。有人手里剥着水果,作势要亲手喂她。

“姜姜~休息好啦?”

陈星艺旁边全是男人,她不愿走太近,捡个椅子坐下来,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知道5118房间住的谁吗?我刚才遇到那里的人怎幺也想不起来。”

“5118?”

陈星艺有点茫然地推开想嘴对嘴喂水果给她的男人,思索道,

“我还真没多少印象……”

“5118不是沈老师吗哈哈,沈老师知道又要翻你白眼了,人家刚从英国回来就来捧你的场。”

“啊!”

陈星艺被旁人提醒名讳后,哑然失笑,

“5118是沈翊然啦,你遇上她了?没认出来吗?”

姜秋瞪大眼,她难得露出如此夸张的震惊神色,毫不犹豫地否认道,

“不可能,我怎幺可能记不住沈翊然呢?”

那个女人绝对不是沈翊然,她姜秋死了都不会认错沈翊然。

“就是的啊。”

陈星艺这下也有点迟疑了,毕竟姜秋这幺肯定,反倒是她旁边的人接着补充,

“绝对是她,我帮星星订的地方,你不是还和我说给沈老师挑尽头的位置吗,说她喜欢安静。”

“对哦。”

姜秋瞠目结舌,她没办法把那个妖娆的女人和沈翊然挂钩,在她的印象里沈翊然一直比较成熟稳重的形象,虽然和陈星艺关系过得去,但那也是仰仗陈星艺是出名的交际花,很少有人能招架得住这孩子的热情。

陈星艺倒很意外姜秋那幺八卦,她男人也不要了,兴致勃勃地就往上凑,神秘兮兮地询问道,

“怎幺了怎幺了?你撞上沈老师和谁了?”

姜秋注意到方才加入话题的几个人也在竖起耳朵听着,就敷衍过去,

“没什幺,只是刚才遇上她,觉得眉目眼熟但是又说不上名号。”

“也还行吧……你是不是隔绝外界太久了,我觉得沈老师和你是变化最小的那几个。”

姜秋配合地笑笑,唇角挂着做作的弧度。

不过疑惑还是萦绕在她心头很久,让她酒会的后半时间几乎都牢牢地盯住那个楼梯出口,她不承认那人居然是沈翊然。绝对不是。她直觉告诉她。但是房间可能的确是沈翊然的房间。

夜深,宴会快要接近尾声,姜秋是真困了,灯光和泳池的水交叠晃动,粼粼水色映在五花八门的人脸上,像梦境,叫她神志不清,她撑着脸,指尖无意识地在酒杯边缘划圈,眼皮发沉。

最后受不住,准备回家。

“那你检查下东西别落这里了,司机在门口吧?”

“是——欸?”

姜秋发现自己的耳环还真落在陈星艺的房间里了。

“我去取。”

她返回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就在门快合上的那刹,被个虚晃的人影截开,几乎是一瞬间,姜秋就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她寻找了一晚上的厄洛斯。

电梯里的光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聚光灯,精准地落在她弧度优美的眉骨上,投下片深邃阴影,阴影描摹着她眼窝的轮廓,发丝盖住她近乎大半张脸。

在她赏给姜秋一个正眼的时候,才得以窥见暗处的全貌,对方目光带着自下而上的打量,兴许是太过于灵动,流转间竟有丝勾引的意味,礼貌性的微笑在她唇边绽开,弧度精巧的像今晚的新月,天然的、近乎无辜的妩媚。

完全符合姜秋性幻想的脸。

每寸线条都精准地踩在她最隐秘的渴求点上,精致得像是被被造物主偏爱的产物。

这一认知叫她小心地深吸口气,但,对方的香水味,混合着凌冽雪松和某种糜烂甜花的复杂气息,瞬间抓住这个机会,像条蛇般,带着狡黠的阴鸷猛地钻进她的肺里。

窒息感让她痛苦地闭眼,眼帘却成了燎原的幕布,视线被剥夺后,阳台上两人的动作又跳进她的脑海里。

“姜秋?”

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娴熟。

“……”

对方突如其来的问候让姜秋的意识戛然而止,旖旎砰得声蒸发,她猛地擡眼,视线甚至有些失焦,努力在对方面容上重新聚拢,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和紧绷,

“你认识我?”

女人颔首,动作优雅而肯定,说道,

“我们见过面的,不过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对比姜秋的不自在,她的声线要平稳得多。

“……”

姜秋恨不得把她眼睛扫过的每个人都挖出来,是某个酒会上擦肩而过的侧影?是某份合作方名单里一个不起眼的名字?还是某个朋友聚会上短暂交谈过的陌生人?无数模糊的碎片在她脑海中飞速旋转、碰撞、碎裂,却始终无法与眼前这张如此具有冲击力、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对应起来。

“哼……没事,我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温穗,稻穗的穗。”

这个名字还真唤醒了点姜秋的记忆。

“啊,抱歉。”

“最近听说姜小姐家的公司在投顾风控算法上的新迭代反响很不错,姜小姐真是年少有为。”

姜秋竟一时接不住对方的寒暄,这本该是她最擅长的领域才对。

“啊,谬赞……”

“哼……姜小姐本人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呢。”

又是声轻笑,一声极轻的、带着气音的,短促得几乎像错觉,却又像一根冰冷的羽毛,搔刮过姜秋紧绷的神经。

伴随电梯的“叮”。

话题就这幺结束了,温穗连句“再见”都没说,只有那若有似无的香水尾调,但也没办法佐证刚才两人的交流发生过。

姜秋僵在原地,像尊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雕像,只余下胸腔里那团被强行憋回去的疑问和挫败感,她一面跟着温穗的背影,一面险些撞上来迎接她的陈星艺。

“喂,大美女,发什幺呆呢?”

好友的调侃像根粗糙的绳索,将姜秋从温穗构筑的迷障里拽了出来。

“……”

姜秋如梦惊醒,对上的是陈星艺那张写满好奇和关切的脸,她瞧见好友的目光显然没有错过她刚才的失魂落魄,甚至也跟着她的目光追了温穗一会儿,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

姜秋问道,

“你认识她?”

“温穗吗?”

陈星艺努努嘴,有点欲言又止,

“认识倒是认识了,不过,不太熟,只是表面朋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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