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会散席,云州夜色如墨。
峨眉一行人步入城南客栈,连街灯下的影子都显得格外孤寂。
灭绝师太自始至终一句话不说,只在门口淡淡扫了梦溪一眼,那一眼里冷漠如刀,
转身进了上房,把夜门关得严严实实。
饭堂里灯火昏黄,桌上三菜一汤,却没半点人情味。
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脸色各异,谁也没看梦溪一眼。
二师姐的声音最先打破死寂,语气里全是压抑的怒火:「今天在台上出丑,丢的是整个峨眉的脸!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梦溪心头一震,咬着嘴唇,低声道:「弟子知错……」
三师姐冷哼一声,眼里带着明显的不屑:「规矩罚跪三个时辰,现在就去门外跪好!」
梦溪只得低头应下,默默起身,走到院中冰冷的石阶上跪下。
夜风透骨,客栈外小巷里不时传来马蹄与客人谈笑,梦溪却只能一动不动,膝盖跪得又红又肿。
她低着头,看着地面,心里反复念着:「是我不争气……这些委屈怪不了别人,都是我太笨。」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灯光早已熄灭,桌上的饭菜冷得结了一层油花。
她还在石阶上坚持着,不敢有丝毫动弹。夜色更深,寒意渐浓,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和这无尽的黑暗。
忽然,脚步声轻轻靠近。梦溪下意识擡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月色下。
那是今日武林大会上与她眉目传情的男弟子。
他轻声走近,神色里满是关切,压低声音道:「你没事吧?今天那场面我看着都难受……」
梦溪心里一阵酸涩,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低声说:「我没事,这是门规,我早习惯了。」
男弟子犹豫半晌,还是低声安慰:「其实你剑法不错,只是太紧张了。我姓陆,点苍门下,叫陆明。」
梦溪脸色又红又白,低声道:「谢谢你……不过你还是快走吧,被人看见不太好。」
院外微风轻拂,她膝下冰凉,脸上却滚烫,心中委屈、压抑、又有一丝被人理解的温暖,但更多的,还是江湖里属于小人物的卑微和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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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还想再说几句,忽听房门咔地一声打开。
二师姐林素微披着外衣走了出来,一眼瞥见这场景,脸色瞬间阴沉,大声喝道:「好啊,梦溪!都这个时候了还勾搭外男?难怪白天出丑,原来心思早就不在正道上!」
陆明慌得连连后退,低声解释:「师姐,误会,我只是路过……」
林素微根本不听,直接挥手厉喝:「你给我滚,这里不是你这种闲杂人等该来的地方!还想沾我们峨眉的光?做梦!」
陆明满脸尴尬,只得低头离开。
二师姐脸色更冷,转身走到梦溪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粗暴拽起,压低声音却字字如刀,在夜色里狠狠踢了一脚:「你这点出息还敢勾引外男?真是丢尽了峨眉的脸!你以为你长得多好看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梦溪咬牙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忍受,眼泪打转,脸被二师姐重重甩了一巴掌。
林素微还嫌不够,继续用手指指着梦溪的额头,一字一句冷笑羞辱:「像你这种下等命,只配一辈子给我们倒水刷鞋,想和外男眉来眼去?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下贱胚子!」
梦溪只觉头脑嗡嗡作响,满脸是泪,膝盖都软了。
二师姐还不罢休,最后又推了她一把,压着嗓子说:「你要敢和外人说一个字,明天我就让师父把你逐出山门。
你什么都不是,连人都不配当!给我好好跪着,好好想清楚!」
说完,二师姐重重摔门进屋。
梦溪满身伤痕,忍着痛又跪回原地,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这回完了,师父知道后,一定饶不了我……」
夜风又冷又烈,梦溪只能抱住自己,把泪水和羞耻、所有委屈都藏进无边黑暗里——
这一夜,她彻底明白了,自己在峨眉门下连做人都算不上,
只是众人脚下最卑微、最不值钱的贱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