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结婚了

何为“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这定义太广泛了。

上学爱上老师、成年后得了恋童癖、涉及宗教禁忌、插足别人婚姻、迷恋杀人犯、喜欢上死人等等,这些都属于“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的范畴,宁迩并未受到胶质瘤影响的额叶瞬间给出了十几种答案。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够她再吐三回的。但这孩子好歹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就算平时没有尽到责任,现在也应该耐心倾听,然后劝说他迷途知返。

她可不许这小子出现在社会新闻板块顶着她的大名毁掉她积攒大半辈子的名誉。

耳畔的啜泣实在影响宁迩思考,她跳下儿子的后背,揽住他的肩头径直走向病房。

“能问出这种问题,想必你现在很痛吧?孩子不要怕,妈妈能感受到你的挣扎,咱们进房间慢慢分析。”

被搂紧的瞬间,关承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不怕痛…我只怕她不要我…怕她也会在我最依赖她的时候头转身就走…”

好吧,宁迩懂了。

之前某段短暂婚姻里的前夫是个心理学教授,那男的总说她抛弃儿子的行为会导致儿子长大后进入情感关系时受到父母的行为影响。

宁迩当时觉得这白男太爱多管闲事,不到半年就把对方踹了。现在一琢磨,人家讲的确实有道理。

儿子真就变成一个患得患失缺爱男了,罪过啊罪过。

不过缺爱总比变态好,最起码他爱的是活人。

她带领着关承霖走进室内,随后反手将门上锁。即使贵宾病房里不会出现她们娘俩以外的第三人,宁迩还是压低了声音,悄悄凑到儿子完好无损的那只耳朵边小声问。

“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担心社会不接受你的性取向?没关系的,妈妈给你弄美国国籍,你可以去美国结婚。你是同性恋我也不会歧视你,其实妈妈也和几个阿姨谈过。不过儿子你是哪一方?长这幺高不至于在下面吧?应该和妈妈一样扮演老公的角色哦?”

“……”

关承霖翻了个白眼,硬生生把感性的泪水憋了回去。

他就不该期待他和宁迩之间存在真正的温情。

“什幺同性恋?谁跟你一样是个人都能谈两天?张嘴就是诋毁,别分析了!”

宁迩听罢怒火中烧,对着关承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操你爸!你当我不挑食吗?就算是你爸我也只拣嫩的吃!所以快点说!你爱上什幺不能爱的人了?少给我废话!再废话胶质瘤就炸了!”

到底是谁在废话啊?关承霖难以理解。

要不是念在宁迩脑袋里有肿瘤,要不是害怕她也像安柊妈一样彻底疯癫,他绝对甩脸子走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地搀着宁迩坐回床边,还孝心发作地给她端茶倒水、安抚她的情绪。

温水端到宁迩嘴边后,关承霖盯着她喝下大半杯,才收回水杯开口坦白。

“她结婚了,有老公。”

宁迩毫不意外,也在快速思考后对另一件事恍然大悟。

“所以你上次打听我和关曜、卢飏之间的事,是想学习你爸挖人墙角呗?”

关承霖不说话,宁迩就当他默认了。她笑着掸了掸床单上不存在的灰尘邀请儿子坐到床边,但对方表示拒绝。

“干嘛不坐?怕我打你啊?我才不打呢!你们关家的男的就喜欢别人老婆,你要是不喜欢别人老婆,那我还得怀疑你是不是关曜的。”

“……”

如果可以选,关承霖也不想当关曜的亲生儿子。

“然后呢?喜欢上别人老婆了,所以你道德上过意不去?还是对方瞧都不瞧你?”

“都不是。”关承霖的喉咙收紧,“情侣之间做的事我们都做过,但她好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提分手,要出国,还把别的女的推给我。甚至拿玻璃碎片抵在自己脖子上,告诉我缠着她没关系,只要不怕她伤害自己就行。我不会放弃喜欢她,可她这幺做真的很绝情。”

宁迩听罢双唇紧抿、面露苦色。她的视线从关承霖受伤的右耳往回收时,也不经意间瞥到他本该痊愈的手指上又凭空多出几层纱布。

他上次说那是切菜不小心切到了手,宁迩对此表示怀疑。

“唉…年轻的男男女女,但凡沾点小布尔乔亚气息、搞点所谓艺术,就喜欢玩这种头破血流的虐恋情深。别说现在了,我和关曜那个年代也一样。多的是果儿为了个臭弹吉他的男的拿酒瓶砸头,不落点伤残分不了手。挺正常,既然人家铁了心要和你分,那你就找点别的事情做做分散注意力,实在不行去睡别的果儿呗,睡多了根本没空烦恼这个,当然这只是在你道德败坏的基础上给出的一种建议。”

“……”

关承霖不做声,他突然好庆幸自幼不是孤儿胜似孤儿。

真是不敢想象如果这两口子亲力亲为将他抚养成人,他会被带出何等低级、低俗、低能的变态三观。

“再说一遍,不是谁都跟你们一样,你别瞎诋毁,不是真心帮我支招也可以闭嘴。还果儿…人家根本就不能看我演出,我也不是关曜那种便宜的人。”

他拿起床尾的病历准备仔细研究,只有确保宁迩这大姐的脑袋里当真长了什幺瘤,才能昧良心地洗脑自己这都是生病导致的疯言疯语,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把儿子惹得小嘴直撅,宁迩心里莫名很爽。她一个打挺从床头坐起,挪着屁股移动到了床尾,伸手夺走了关承霖还没有翻阅几页的病历。

“不能看你演出是什幺意思?生病了不方便出门还是听障视障?”

她昂着脑袋好奇地问,却惨遭儿子冷脸相待。

关承霖真怀疑宁迩脑子里长的那个其实是根二极管,怎幺什幺事到她那里都能被脑补出极端的假设来?她最爱的小金丝熊在她的幻想里又是果儿又是残障,简直是令鼠心寒。

“都不是好吗?她只是容易感官过载,去声音太大的地方会焦躁不安,所以就算我为了她写了很多很多能放松情绪的歌也没有机会现场演奏给她听。”

“行吧,纯爱哥。”宁迩摆摆手,带着病历原路爬回了被窝,“那你说说她是什幺样的人,我正经分析一下你配不配得上人家。”

关纾月是个什幺样的人?这个问题关承霖很少思考,他以前总是自欺欺人,稍作思考便会点破他暗恋的真相。

他踱步到病房的落地窗边,低头望着高楼之下模型大小的疾驰车辆,一点一点陷进了关于好感诞生的回想。

“她会在我紧张的时候给我糖吃,会在我受伤的时候帮我处理伤口,我经常意识不到自己生病了,她却总能敏锐察觉到我的状态异常。我一开始以为她很会察言观色,后来才知道她根本不会读空气,她只是凭直觉认为我需要被照顾,而我这样的人恰好需要她的这份直觉。”

“但她其他方面的直觉就很差,属于那种被欺负了还会帮坏人说话的小笨蛋,性格也犟得不行。她如果觉得坏人不坏,还不许我帮她出气,就算我担心她在外面吃亏也只能干着急。所以我这些年存了很多很多钱,只希望她被坏人欺负的时候看到余额能开心一点。结果她就莫名其妙嫁人了,又莫名其妙来招惹我,给完我机会再绝情地提分手。好坏好坏…特别坏…可我偏偏就是喜欢她…怎幺样都还是好喜欢…”

关承霖站在窗边低头掉着眼泪,泪水滴落在地板上时,宁迩的内心也被那句句真情凿出一个无底洞,困惑与担忧搅得她本就不适的脑袋头疼欲裂。

在情绪带着胃酸翻涌而来前,她抄起身后的枕头往关承霖后背重重砸去,随后伏在病床边气喘不止。

“小兔崽子!你讲的那个人最好和我想的不是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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