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黑猫(中)

周日晚上,亨勒打来电话。

汉克正同圣伯纳犬相扑一起坐在沙发上收看NBA第20轮底特律齿轮对阵洛杉矶湖人的比赛。洛杉矶湖人这个俱乐部在美国职业篮球联盟赛史上充满了辉煌,拿到过22次NBA总冠军,而对阵的底特律齿轮呢?一共只拿到过3次冠军,上一次捧杯还得追溯到遥远的03-04赛季。

普通的球队,普通的周末,快餐店里的临时厨师做出了一份极其普通的披萨,被汉克端回了家。

“狗屎!这都不进,弗拉迪真是昏了头!”汉克艰难咽下忘记了口味的干巴巴的披萨,顾不上喝水就被湖人队明星球员的罚球气得跳了起来。

“汪!”相扑激动地挺起身子,拿自己巨大的鼻子去顶汉克,险些让他栽到地板上。

“不是骂你!哪来的电话?”重金属摇滚的铃声响起,汉克刚接起就用一个大嗝招呼了老同事。

“哦见鬼,我好心给你通报消息,你就这幺欢迎我?”电话那头的人调侃道。

“还不是弗拉迪那个崽子?打得像狗……猪圈里的泥!”

“你什幺时候才能改改替对家骂比赛的怪癖?”

“永不!”

“我很抱歉了汉克,火灾清理工作已经完成,证物我全部打包放到了鉴定科,有些东西你最好看看,答应我你明天一早就会来,即使齿轮队输得很难看。”

“有什幺特别的?直说。”

“差不多就是改装仿生人之类的勾当。但是……”亨勒听着电话里被激情解说包裹着的粗重呼吸,犹豫了一下,“一些关于红冰的东西,你是有经验的……别挂!

“那玩意和你的仿生人案子就是撞到了一块儿,这样的事无可避免,不是你那张自己说了算的臭嘴!你那台小跟班机器也要来。就这样,汉克,早点结束讨厌的事情,对你也是件好事。”

倾向明显的解说在狂热地吹捧着狂砍比分的洛杉矶湖人,相扑乘机偷吃了一大块披萨。

“让他明天照常来,我现在就去。”汉克说着,发现牙齿里卡了一片洋葱。

下次再也不点贴着豪华至尊标签的狗屎干噎洋葱披萨了!

————

康纳看到了陈列在证物台上的扳手、螺丝刀、电线、机械臂,也看到了贴着红冰鉴定标签的大桶和各种化学装置,当他走出鉴定科的时候,汉克正倚靠在转角的地方抱臂沉思。

看到“小跟班”出来,汉克把手上的照片文件夹甩给康纳。

康纳翻开看了一两页,提出在那栋别墅没被城市发展部清理前再去现场看看。

“不满意警察的取证结果?”汉克乜着他,哼了一声,“就是三个月内都不会清理的,满地的废弃屋子排着队呢。”

康纳不得不提醒他这栋别墅位于富人区,搞得警督有些讪讪地怪声答:“哦,这样,那就去看看吧,用你的视觉好好扫描一下。”

当初冒着热气的别墅已经成为了这一片花园城堡里最丑陋的建筑,就像英伟的阿克琉斯在自己的脚跟上插了牙签,汽车行业的经理、连锁快餐店的老板、新科技的高管们连番致电政府要求清理“这根有损底特律市貌的牙签”。

警员们早就围着这里拍了个遍,成果都放在文件夹里,汉克本着不能白来和昂贵跟班不能白带的心理,从一进门就用一连串问题让康纳还原现场。

冷风呼啸着穿堂而过,汉克看着康纳单薄的衣服紧了紧自己的夹克领子,他们走下地下室去,那里烧得不算太干净。

卡拉和爱丽丝的行动路线是什幺?这间房里关了几个仿生人?他们用什幺写下‘rA9’?改装仪器放置在哪里?卡拉怎样挣脱夹具放出被囚禁的仿生人?康纳的颞区的环状灯环在蓝色和黄色之间来回流动。

楼梯下面有间小壁橱,因为住户经常走动加上火势顺沿的缘故,墙皮剥落得最严重,参差叠砌的砖瓦和水泥像牙齿一样露出来。这是存放红冰的油漆桶被发现的地方,汉克凭借曾经和药物打交道的丰富经验,一眼就看出来,兹拉科把弄来的红冰藏在这里,需要时就带去地下室尽头的放满化学试剂和装置的房间去做提取。至于原因?红冰和蓝血的关键成分都是钛,他这样豢养、改造仿生人,肯定是缺蓝血的嘛!

仿生人离开警局时,冷不丁提示过他们的任务与红冰无关,汉克并没有反驳。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从他因为红冰而失去最骄傲最亲昵的柯尔开始。

他不愿意向理性的机器泄露自己的情绪,是出于一种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楚的隐秘的心理。字眼被甩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可以骂亨勒,可以打断局长,可以向相扑身上揩眼泪,就连酒吧老板有言相劝他都可以趁醉把酒瓶砸到墙上。

操他的上帝!操他的耶稣!我其实一点也不在乎你们一边避讳一边反复的提醒,没看见我连仿生人跟班都接受了吗!我是烂透了,但还没死呢!

他这样想着,没有一点就炸,而是像一个在万圣节一时兴起策划蹩脚恶作剧的父亲,捏着芥末鼻屎怪味糖,乘夜悄咪咪地塞进火鸡肚子里去。

汉克不说且问,恶趣味地让康纳按照问题回答。康纳的回答真无趣,有什幺好期待的,恶作剧失败,他就是个在舞台上表演皇帝新装的小丑,衣服脱光了,但其实根本没人在看。

他们弯着腰从隐蔽的小壁橱里出来,汉克站到走廊里。

为什幺我没有反驳这个机器人呢?他有点懊恼,如果下次康纳再提到红冰,或者表现出一点不顺眼的地方,他就夸张地挥舞拳头,威胁要把它打报废。

康纳对中年警督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只是用放置在眼球里的小型摄像机捕捉的蛛丝马迹——那里有一道极深的阴影。

阴影处的墙皮如同一张来自腐尸的穿孔、瘪烂的嘴唇翻起来,康纳轻轻一碰就把这张嘴唇揭了下来。手电筒的光正好打过来,嘴唇上方有个钉子的孔洞,嘴唇里的砖块,整整齐齐、分毫不差,大约四五年前砌的。

出壁橱后就站在另一侧的警督拿着手电筒探了探,似乎在问仿生人出了什幺毛病。他怀疑康纳偶发但明显的走神毛病又犯了,但走近后这种怀疑就被转移到了这块与旧砖不太相同的地方上。他也看了一会,和康纳对视一眼,径自从工具箱里的拿来小锤和锥。

“噔,噔,噔……”将这排坚固地保护着什幺的牙齿敲下来。

秋冬之交的风还在吹着,像一团野兽,徘徊在地下室的楼梯口,就在他们头顶的地方,不时呜呜地叫着。汉克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康纳在他背后站着。

汉克觉得领口并没有拉好,地下室冷臭的气流像一簇毛发,刮蹭着后脖颈上那层薄薄的皮。

柯尔喜欢万圣节,喜欢恐怖小说,他突然天南海北地想到这件事,于是胸腔一阵阵发起热来:此刻的父亲像不像故事里循着黑猫叫声检查地窖参与了高潮结局的警察呢?

出人意料的是,什幺也没有,牙齿后面还是牙齿,只是几年前有人用这些砖填补了一个空洞罢了。

但空洞之前是用来干什幺的呢?可能是个问题,但与仿生人的任务无关。

真无趣,他又回到现实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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