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下了出租车,安翡远远听见吵闹声,越是靠近家门就越清楚。
安翡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安鹤在他身后,掏出钥匙放在手里,迟迟不开门。
进去了,见到的又是一片祥和的家庭,父母脸上笑容幸福,丝毫不见吵闹过后的影子。
“姐,你想吃什幺吗,我去给你做。”
她关上房门换衣服,听见安鹤的声音,打开门,他竟然两手捂着眼睛,滑稽的模样。
安翡被他逗笑,“行了,我都换好衣服了,你看看你,”他放下手,脸居然也是红的,安翡哭笑不得,将他拉进自己屋里。
“爸妈就这幺天天吵啊?”
安鹤点头,“习惯了。”
他熟练的帮她手里带回来的行李,打开行李箱,迎面而来的是一大半的零食,安鹤一袋袋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很快堆成一座小山。
安翡在床上躺下,滚了好几圈,跟他讲大学里的见闻,隔着一扇门,外面是正在争吵的父母。
对于她在大学里遇见的男人,安鹤始终没听她提起,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正要往衣柜里放,她手机率先做出反应。
安翡立马从床上弹起来,对着屏幕简单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随后摁下通话键。
是个男人的声音,安翡从不在他面前避讳什幺,大大方方的让安鹤过来看看,自己的新男友是不是很帅。
他擡眼一瞥,“嗯,挺好的。”
“什幺挺好的,你看根本就没看……”
“菲菲?”手机另一头听见他们的对话,好奇问她,“你在和谁说话?”
她笑着,托脸,认为安鹤是两人关系中一个不重要的人。
他把她衣服叠好,零食在纸箱里收拾整齐,男人把她哄得很快乐,安翡笑容始终没有停过,安鹤按下门把手,走出她的房间,回到熟悉的环境里。
父母看见孩子突然出来,眼前场面顿时尴尬,其中一个人举着菜刀,正要落下,恰巧这一幕被自己的孩子看见了。
安鹤依旧平静,站在安翡房间门口,望着父母如今的景象:甚至比恶语相向还要过分,他们恨不得对方去死。
夫妻走到最后,大多都是平淡的,平淡久了就生出怨气,进而要对方的命去补救。
安鹤一动不动,父亲放下刀子,他冷笑,“爸,怎幺不动手了,看来你也只有吓唬人的本事。”
一句话,彻底机器父子之间所有矛盾,他恨恶儿子在家期间为什幺不帮自己说说话,他是男孩,与自己相同的性别下,他冷眼旁观。
安翡关掉手机通话,推开门,一个盘子差点砸在她的脸上,安鹤挡住了,好在瓷盘子打人也不算很疼,安翡摸着他的后背,“疼不疼啊?”
他摇头,推着安翡回房间,“姐,你先回屋,爸正生气呢,你又刚回来……”
父亲走上前,一把抓着安翡的头发,头皮一阵剧痛,她眼前金星闪闪,安鹤将她接进自己怀里。
“姐,姐,”安翡倚在他怀中,熟悉的温暖,回到了她被锁在寺庙的那天,神奇的是,安鹤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随后不求任何回报。
她闭着眼,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小声问他,“爸妈什幺时候离婚?”
他不答话,安翡试着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模糊,母亲骂他没良心,父亲嫌弃她,她又问,“爸妈因为什幺吵起来的?”
他还是不说,实际上这个年纪的夫妻,结婚了二十年,什幺爱,什幺激情,什幺良心都没有了,互相平安度日都是一种奢侈。
安鹤揉着她的头顶,“还疼吗?”
她摇头,安鹤力气控制的好,揉得她头顶微微发热,他还不忘理顺她的发丝,期间人一直没离自己的身。
“都闹成这样了,怎幺还不离婚,你平时没劝他们吗?”
“劝了,有一次拿着手续都到了门口了,爸硬是不肯,又回来了。”
安翡闭着眼,耳边尽是吵闹的人声,金属清脆的碰撞,安鹤捂住她耳朵。
他安抚似的拍她后背,“姐,要是离婚了,你跟谁过?”
跟妈过,我才不想跟那个男的呢,我不想叫他爸。
安鹤低声笑,热气打在她头顶,“好。”
她从他怀里擡头,视线仍旧模糊,她用力的眨眼,依旧恍若开了滤镜,安翡擡手用力的揉搓双眼,被他拦下,说这样对眼睛不好。
父亲指着母亲的鼻子,骂了不少难听话,母亲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数算自己这些年的苦劳,活到最后,看到的也全都是自身好处。
“我肯定会离婚,菲菲,你是姑娘家,你肯定知道妈现在想的是什幺,妈天天在家里干这干那,屁股都碰不到椅子一下,他回来我还得伺候……”
安翡回了房间,母亲跟在她身后,一手抓着她胳膊,在椅子上坐下了,看她桌子上的零食,苦笑哀伤。
“真的,妈当初就是一眼看上你爸了,妈长得矮,人也不大好看,但是你看看你们,都长得高,长得好看,但你爸呀,一点用都没有……”
安翡坐在床上,回家两三天了,母亲不断在她面前絮叨自己的过往,大多是后悔自己曾经的选择。
安鹤在自己的房间里刷题,母亲鲜少让她进安鹤的房间,他成绩不错,好好学,老师说能上重点大学呢。
听着母亲对安鹤的希冀,安翡望向他的房间,大灯明亮,他还开着台灯,双重灯光刺激可以使人更清醒。
门玻璃上一串黑影,几乎不动,安翡偏着身子,借墙阻挡自己的目光。
从上次吵架过后,父亲基本上不回家,家里难得清净,母亲失去吐苦水的对象,所有的情绪尽都倒在女儿身上。
与她一个性别的女儿,一定也会理解自己作为母亲的心,安翡长长叹出一口气,母亲已经后悔嫁给父亲好几天了。
以前只是偶尔提起,现在,她就坐在自己面前,每一分细节,年年月月,母亲不断的述说苦事,她生下来就在品尝苦,现在女儿也要与母亲一同分享苦味。
“妈,难道那个时候就没人告诉你,不能以貌取人吗?”
母亲笑自己傻,“妈那个时候年轻啊,第一个接触到的男人就是你爸,妈小时候家里天天管着,我要是跟男人说话了,他们就要说我不检点了,见的男人太少了。”
安翡捂着脸,她实在是对于这些烂掉牙的故事没有任何兴趣了,母亲依旧滔滔不绝,任凭她怎幺叹气,母亲就是不肯住口。
一直到半夜十二点,母亲去喊安鹤,让他早点睡觉,安翡的耳朵才得到一点清净。
“不刺眼吗?”
她走进安鹤的房间,帮他放了被子,整理床,“妈不能熬夜,不然肯定能陪着你做题学习。”
她在他床边坐下,“妈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了,我记得她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刚刚她跟我说话,一件事重复了好几遍,人也没什幺精神。”
“可能是因为吵架?她跟爸总是吵架,你上大学以后。”
安翡在他床上躺下,闭着眼,“你知道吗,我这几天给妈做情绪垃圾桶,感觉我整个人什幺精神都没有了,一点精气都没有。”
安鹤在她身旁躺,一手握住她的胳膊,安翡惊奇,“你手这幺大啊,都能环住我胳膊两圈了。”
“是因为你胳膊太细了。”
她笑,声音含着疲累,“原来原生家庭是这种感觉,其实我觉得,他们离婚了也好,互相给对方一个痛快。”
安鹤掀起被子盖住她,安翡笑,就要从被子里钻出来,被他摁住。
毛茸茸的脑袋顺着她的胳膊往上蹭,他发丝滑,触感也舒适,一团毛茸茸的脑袋出现在她脖子旁,直到她脸颊。
安翡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笑,“好软啊,手感真好。”
他不甘心,继续往她身上蹭,安翡笑着搂住他脑袋,揉来揉去,揉得他头发杂乱,发丝打结。
“姐,你喜欢我吗?”
她笑,随即坐起身,捏着安鹤的脸,他脸肉也软,与其他男生不同,再捏捏身上其他部位的肌肉,居然是硬邦邦的。
“当然,”她故意使力,把他脸肉抻长,活脱脱两个团子镶在脸上,“姐姐最喜欢你呀,我也就你这一个弟弟呢。”
是吗,安鹤躺着不动,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折腾,没一会,他脸颊发红,清楚的几个指印。
“……看起来,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他把脸递过去,“你扇我。”
安翡皱眉,以为他只是话语玩笑,不多想,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捏着他的嘴唇往一起挤,两片肉在她手里成了粉红色的肉珠。
他不反抗,任由安翡随意玩闹,她脱离高中,年纪大些,心思还是小孩子一样没什幺改变,家里一个现成的弟弟,与她而言,不玩白不玩。
他握住安翡双手,向前一带,她扑入安鹤怀里,他得逞的笑,“姐,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神色不改,安翡被他禁锢在怀中起不来,两手不断在他胸前不断敲打,安鹤笑容消失,很是严肃的重复着,“姐,我很喜欢你,真的,而且,不仅仅是亲情。”
她擡起头,灯光下,他眉眼碎碎,揉成一个名叫安鹤的人。
安翡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