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殿内,新帐初张,香气换为上等沉香,冯怜儿坐于香榻之上,正细细阅读一册诗经,指尖轻抚书页,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娘娘,兰妃娘娘遣人传话,说今午欲来拜帐,为您贺喜。」婢女小声禀报。
怜儿轻轻合书,眼中波光转动,似笑非笑地开口:「兰妃?她不是平日只喜与皇后对坐赏画的吗?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景阳殿了?」
「说是亲自送贺礼来……还带了两位侧嫔同行。」
怜儿淡淡一笑:「好一场‘贺喜’。摆好香案、银果,让她们看我这新帐有多气派。」
殿内香案齐备,婢女列队迎宾。
兰妃领着两位侧嫔踏入新帐,满面笑意,步履悠然。
「好个景阳殿,好一张新帐,这御用的凤纹帐……竟还用了赤珠与金绣,昭仪妹妹这阵仗,可真是叫人羡慕啊。」
冯怜儿从容起身,身着月白锦衣,发上只插一支翡翠簪,简素却气质逼人,款步迎上,盈盈一礼:
「劳兰妃娘娘赏光,小殿冷清,怕怠慢了。」
兰妃笑得更灿:「哪儿冷清?这几日宫里风声都往这儿吹呢。听说昭仪妹妹初得圣恩,便让皇上连夜册封,还有……『独宿三夜』之盛,当真是天大的福气。」
她说着,取出一只珠盒,由侍女双手奉上:「小小贺礼,不成敬意,是本宫特地叫人从观德坊挑来的……。」
怜儿微微一怔,接过盒子,一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老旧香囊,缀饰淡粉,绣工却不属宫中风格。
她一眼认出——这是她尚在贞容殿为婢时,娘亲所缝制的用来藏香驱虫的旧物。
兰妃眸光微敛,语气含笑:「唉,这东西当年是本宫偶见一名小小贱婢佩戴,说是亡母遗物,素手一缝,自用自爱……没想到,竟适合如今这位昭仪娘娘所用呢。好巧。」
两位侧嫔闻言惊讶互视,殿中气氛瞬间一冷。
怜儿垂眸望香囊,手指轻轻抚过,片刻后擡眼,唇角含笑:
「兰妃娘娘记性真好,小婢之物都记得这么清楚。那您可还记得——当年那小婢替您收拾净水桶时,是您用脚踢开了木桶,还说『不小心泼了裙角,要罚她三日禁水』?」
兰妃神色一僵,目光闪烁:「本宫……怎记得这些旧事?」
怜儿轻声一笑,转头吩咐婢女:「把这香囊收起来,日后锁进香柜,好好收藏着。」
然后回头望向兰妃,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冷意:
「娘娘所赠虽旧,却别有深意。小小香囊提醒臣妾,不论身在何处,不忘本分,不忘来处,更不忘……谁曾踩过自己。臣妾自幼便学一事:人可低,骨不可断。」
兰妃面色变得难堪,正要开口反击,却听怜儿语气转柔:
「还有——圣旨赐我此殿,皇上册我为昭仪,皆是天恩。若有流言传出,说臣妾出身低贱,不配册封,不知会不会被认作……质疑圣上的眼光和决断?」
她声音不高,语气柔婉,却句句如针,字字见血。
兰妃冷汗直冒,一时语塞,不敢再言。
侧嫔们心中明白,这怜儿不是好欺负的,反将一军,让兰妃自曝手段、小心眼,风评势必受损。
当兰妃仓皇告退,怜儿独坐帐内,对着那只香囊微微一笑。
「送我旧物……是想让我记起低微身分?那正好——」
「我会让你们看着,这只香囊,如何挂上皇后之位的凤帐门前。」